第29章 求欢第二十八
思及此处,他呜咽一声,手攀上了云冲和的胸膛。
“沈魄……”
“沈魄!”
他正在情欲中起伏颠倒,好不容易辨认出这是云冲和的声音。那声音清冷方正,完全没有如同他一般的战栗与轻颤,不带一丝狎昵。
“沈无端!!”
师父?!
那现下他正与之亲吻的又是谁?!
沈魄不受控制地打了个激灵,脑海中却还白茫茫一片,他将湿漉漉的双眼睁开,跌宕的水汽缓缓散去,自己身处柔软的卧榻之上,窗外檐角风铃叮铃作响,此处是八极阁。
面前是云冲和的脸,他的脸色一如往常般平静,如瓷如玉,倒让沈魄恍然是某个夏日午后,他在榻上纳凉,竹帘O@,风起风落,他迷迷糊糊睡着耽误了下午的课,最后被师尊提着耳朵拎起来。
可他唇上还依稀感到灵泉之吻的温存,仿佛雨后的初荷,露珠在上面打着滚,流下一串湿迹,他面若红霞,盯着云冲和的唇,那薄唇像两片云,开开合合,似乎在说些什么,但他神思渺然并不能听清。
是在教训他吧。之乎者也,君子不为。
他脑目昏沉,喉头滚动了一下,仰起脸,贴了过去。
既然是幻觉,从灵泉到八极阁,再贪恋半晌也不算过分。他这样想。
他贴上去,那扇掩映着贝齿的门却没有为他打开。
云冲和一把推开了他,面色不是他想象过一万遍的愠怒和愤恨,而是一种混合着惊诧、羞赧、克制的神情。
果真是幻觉,不然云冲和一定不会是现在这样的情绪,他一定早就将他摔到榻下,骂他大逆不道,骂他孽徒。
他忽然就笑了,笑得有一点讨好的味道,像是小孩子讨一块糖吃,也像是他拜师那年非要求他改刻发簪时的神情。
他眯着眼睛求他:“师父,再亲一下。”
云冲和觉得自己是听错了,不由得蹙着眉,攥住了他的手腕。
沈魄眼中的亮光碎意点点:“灵泉都亲过了……再亲一下……”他伸出一根手指,贴在云冲和的唇上:“就一下。”
还未待云冲和生气,他摁着云冲和的肩反身将他摁到了榻上,凌空贪婪地看着云冲和的乌发像细柳一般散落,簇拥着他清隽的眉目。
云冲和的眼尾绯红,似乎在隐忍,又似乎怒极。
沈魄并不愿独自沉沦,他问道:“师父,我不好吗?”
“我不好看吗?”
他用发簪簪马尾的技巧是跟云冲和学的,他的佩剑是云冲和给的,他在腰封之上别出心裁地加了一道装饰的腰带,那个蟹青色也是云冲和爱的。
用云冲和教的方式御剑,用云冲和教的方式舞剑,收手时要用手挽一个干净利落的剑花。
他用云冲和的审美装点着自己的一切,他不好看吗?
云冲和抿着唇,他眼中的光亮仿若流萤四散,是一种十分温柔的神色,他说:“你很好。”
他先是不看他,躲避着沈魄袒露的目光。后来又觉得有失为师的尊严,他拧过头,对上沈魄的目光,又说了一遍:“你很好。”
沈魄修习极快,天赋绝佳,聪颖活泼,招人喜欢,有一对漂亮清明的眼睛,盛着蜜的酒窝。他月下摘星,海里搏浪,临危不退,救扶弱小,他年轻,漂亮,鲜活。
就算他没有娘亲的疼爱,儿时受到许多苛待,但他对沈鱼梁还是以诚相待,他分得清君子与小人,无辜与邪佞,好像他从泥土里爬起来,身上也是干干净净的。
这些都是他的好,也是外人觉得的他的好,但对云冲和来说,远没有这么复杂。
事实上,他持中多年,但对沈魄却无法做到光明磊落,一视同仁。他的偏爱藏在心间最深之处,就是心尖尖上那一点点,无伤大雅。
藏在他给沈魄每年送去的橘子里,藏在那一盏冰好的龙芽中,藏在温好的饭菜里,藏在给他取的字里。
什么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无端之人。
掩于其下的是那一弦一柱所思所想。
云冲和多年来习惯独处,除去教学,便潜心修行,心无旁骛,他对谁都是一样的好,像是被设置了重复程序的机甲,给你这么多关怀,便也如此这般的给他,周到熨帖但偏偏片叶不沾身,心中空荡荡,而旁人也不是傻的,如此久了,别人待他也是敬多爱少。
就好似庙宇里供奉的仙尊,光华普照,恩拂万代,反倒是只能供着了。
他原也以为自己不甚介意,毕竟越接近登顶,越是孤寂。但沈魄是一簇火焰,他曾说他唤他师父,不叫师尊,是想要他做他唯一的徒弟,他是他唯一的师父。这句话像是在他心头的冷寂之地开出一朵粲然然的花来。
原来他也是被人独特、唯一所需要着的。
他不是所有人的师尊,也不是这天下人的救主,更不是那个千年来最接近登顶之人,肩负着道门的众望。
他只是沈魄的师父,沈魄是他的徒弟。他们并肩晴空挽弓,踏剑流云。
沈魄为他眼中突如其来的柔情所沉醉,像是融化的牛乳糖,一下子就要滑进云冲和的口中。
蓦地百会穴被重重敲击了一下,云冲和厉声道:“还不醒!”
使人头脑昏沉的重物似乎猛然被抽走,沈魄脑袋飘飘然,神思瞬间清明,他眼神明亮,恍然而不知所措,刚刚自己在绮丽的幻梦中到底有没有说什么做什么,他一无所知。
他茫然抬眸,只见云冲和衣衫凌乱,雪白罩衫挂在臂上,显然是被他毫不客气拉扯下来的。他脸上更烧了,好在云冲和并未说什么,只是眉心微拧,眸底幽深,仿佛看透了他的隐秘心事。
“师父……我……”沈魄挣扎着想起身,他一时不知该立刻跪下来讨罚,还是该装作无事发生。
云冲和扶住了他:“你别动,刚刚给你服了除魇术的蕙心草,应该还有些眩晕,手腕的折处也是才接好,你的脚伤更严重些,刚刚用灵流给你化了淤,但应还是不便下地。”
沈魄低头去看自己的脚踝,脚背之上青黑一片,他轻轻动了动脚趾,还算听使唤,只是有一股电流顺着神经攀爬上脊柱,痛得他嘶了一口凉气。
“你落入幻境,被髅面仙拽入海渊之内,你的避水结界几乎一触即碎,脚也险些坏死,若是我再晚到一刻,怕是要溺死在海中。”云冲和道,顺便不动声色地将罩衫扯上肩头,又恢复了极为清正的模样。他刚刚其实差一点就要难以自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