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疑忌第三十五 - 魔君竟是我自己 - 绊倒铁盒 - 玄幻魔法小说 - 30读书

第36章 疑忌第三十五

晨曦破晓,琴亭村的人们纷纷走上山头,在无念、奚不问和沈心斋的帮助下,将遗留在外的尸体重新认领安置,他们最后为海东立了一个坟。

燕子把一碗热腾腾的元宵摆在了坟头。

奚不问拍拍燕子,也懒得同别人告别,在无念的搀扶下径直往山下走去。沈心斋落后几步不远不近的跟着。

奚不问肩膀上的血已经止住,无念用布给他做了简单的包扎,但禁不住面色苍白,周身冷冽地吓人,无念蹙着眉峰看着他,有意打破这沉默,他想起昨夜奚不问的剑法,最后收尾时有个漂亮的剑花,那剑也极称手。

他问道:“你的剑很好,它叫什么名字?”

奚不问恍回神答道:“乱来。”

“?”无念投去疑惑的目光,“我怎么了?”

奚不问揉着眉心:“不是,我是说,我的剑就叫乱来。”

“……”无念无语,“这名你取的?”

虽说剑如其人,这名字倒是称他,可未免也太儿戏了些。尤其是在念到“乱来,召来”的时候,真的不会笑场吗?

奚不问无奈叹息:“这怪我那老爹。我明明跟他说叫鹿来……”

彼时奚弃远以玄武石为他铸剑,问过他剑名,没过多久,他父亲拿了剑来给他。

寒光四溢,薄如蝉翼,削铁如泥,弹之铮铮作响,剑鞘温润,下悬一枚血色朱玉缀着剑穗,上雕貔貅神兽。

嗯,是一把好剑!

奚不问复摸剑柄,定睛一瞧,上刻“乱来”二字。

他愣了一愣脑子空白了三刻,这才恍然,因为自己口齿不清,奚弃远听成了“乱来”。

嚯,谁的剑要叫“乱来”啊,神经病!奚不问不无崩溃地想。

但嫌弃归嫌弃,从此以后这把剑从未离得他的身。

无念听过来历,哑然失笑。这剑若有灵,该也要气得吐血吧。

奚不问答完话,又不说话了,这在话唠如他身上很是罕见。无念又道:“你别黑着脸了,琴亭村虽未查到什么线索,但好在那孩子有个好结局,到底能轮回往生,这一世已经活得够苦,下一世也许还有盼头。”

奚不问问他:“你说,是不是这世道病了,越是良善的人越没有好下场。”

他想起上一世,他在沈家猪狗不如的日子,那些沈家人也是这样对他的。

推他进荷池,故意用扎风筝的竹篾扎他的指尖,让他扫秋日的庭院不许有一片落叶,这其实都还好,他后来已经有点麻木,他有时候确确实实在想,自己并非嫡子,嫡庶有别,也许自己就该这样活着,这世上千千万万的庶子都这样活着,这样想的话会好受一点,至少能够解释很多没来由的恶意。

但最让他难以释怀的其实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比如最早的时候,他也是想待冯夫人好的,他见她对沈郁陶温柔可亲,以为自己也能有这样的命,可以叫冯夫人多看他一眼。他收集了清晨花瓣上最纯净的露水赠予她冲茶,那么大一个瓷瓶,几乎快要装满了,他忙碌了一个早晨,从寅时到辰时,从星辰月亮到日上山头,最后瓷瓶仿若彩云一般跌碎在他的面前,濡湿了他整个鞋面。

冯夫人不屑一顾就罢了,她还说,她怕沈魄这个贱种在里面下毒。

还有一次,沈郁陶宵禁时间偷跑出去玩,他为她打掩护,结果沈郁陶回来后说,是他故意怂恿她违禁,一个劲儿跟她形容上元灯会的妙处。就这样,沈郁陶不过罚抄了一篇文,而他禁食一日,还挨了戒鞭,背后鲜血淋漓多日不曾长好。他们将饭食扔到他的房门外,他拖着鲜血淋漓的身体挨到门边去取,手一抖打翻了稀粥,他饿极了,跪在地上,一点一点地舔。

泥土的味道混着一点米香,他甚至都觉得满足。

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过。

他其实记这些事记得更牢一些。他想海东也或许是这样,他未必记得那些疼痛,只是不明白有人愿意和自己玩时那些满心快要溢出来的喜悦,为什么到最后就只配得到这样的结果。

后来待他长大,他才知道这叫诛心。

杀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不仅杀人,还要诛心。

他又想起云冲和。

这个傻子,几乎为了整个修真界豁出命去,而那些人是怎么对他的,活活逼死了他。而他自始至终,对他们,剑都未曾舍得出鞘。

想到此处,奚不问胸痛如裂,忽然吐出一口血来。

无念心脏猛地漏了半拍,他瞪大眼睛,感受到奚不问的身子难以支撑,整个软在他的怀中。

“奚不问!”

沈心斋冲了过来,他把住奚不问的脉对无念道:“刚刚听说他中了恶诅痕就劝他先下山,他不听,这下恶诅痕反噬了,没那么容易解。”

他略略一盘桓又道:“这边太偏僻,没有合适的药材也不适合开阵,我们还是就近赶到冶城,我来为他设阵医治。”

奚不问靠近无念的耳边,虚弱而又低声地说道:“带我找个客栈,我自己来。”

他又贴近了些,用沈心斋绝对听不到的音量:“我信不过他。”

无念心领神会,当即负起奚不问,三人一路疾行,赶在入夜前到了冶城。

奚不问一直在发高烧,时而昏睡,时而清醒,但每次醒时,都发现自己还在无念肩头,这让他复又放下心,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在冶城旅顺客栈的厢房床上了。

无念正背对着床将毛巾放进盆里沾湿,他拧干转头一看,奚不问正在透白的纱帐后面睁着眼睛静静地望着他。

纱帐风起风落,流苏摇晃,时而掀起一角,能看到奚不问脸色烧得通红的样子,如此更显得他双眸幽黑,这混世魔王罕见地乖顺,像是一只刚睡醒的小狐狸安静地窝在它温暖舒适的窝里。

无念走过去掀开床帏,用指尖摸了摸奚不问的额头,仍将湿凉的毛巾放在他的额上。

“刚刚希夷君说要布阵,我知你信不过他,说你睡得正香,让你再休息一晚。”

无念眼里带着笑意:“他看上去真心为你着急,说晚一时三刻都要命,我还是将他推出去了。他气极,说同我们佛修讲话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奚不问牵起一个很虚弱的笑:“这在温文尔雅希夷君那里,算是很重的话了。”

他歇了一会,又说:“扶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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