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意乱第三十七
奚不问在无念房门前徘徊了半个时辰,他想道歉,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对无念这种小正经,刚刚还是太过了,他不知道无念会不会真的生他的气。酒壮怂人胆,他索性又灌了自己一壶,这才敲了门。
无念一开始没理。他心烦意乱,指腹上遗留的触感太过强烈,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男人乱了心神。或许是因为当时他正闭着眼,黑暗里听觉触觉嗅觉都被无限放大。
奚不问的发尾很柔软,踉跄的时候曾扫过自己的脖颈,他喝过酒身上有些微的酒气,还有桂花的清香,他的呼吸炙热而急促,身体炽烈而滚烫,柔韧且鲜活。
正是少年初成,最好的时候。
他自认虔诚,心静若水,却不料被奚不问一个趔趄,搅出一池的波纹。
奚不问还在敲门,他有些撒娇的语气,站在走廊里喊:“好无念,好哥哥,求你让我进去。”
进去?进哪里。
无念手指蜷起来,闭上眼,竭力装作听不见的样子。
“求你了!我喝多了,你不让我进去,我就在这躺着。”奚不问反身靠在门上,将空酒壶撞得叮当响,“哥哥,我要吐了……”
“真吐了……yue……”
无念忍无可忍,快步走到门前将门一把扯开。奚不问没防备,背后一空,往后仰倒,这一次无念很有经验,双手撑住他的肩胛,将他扶住了。
奚不问转过身,笑嘻嘻的:“就知道哥哥舍不得我睡地上。”
他伸出手来想牵无念的手,被无念一把反手攥住手腕,奚不问没反应过来倒着踉跄了几步,竟被他整个人扣在门板上。
无念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奚不问恍然不觉对方眼底的愠色,仍是眉眼灿然地说道:“好哥哥,这是想做什么。”
两个人离得极近,就像是要亲吻。无念眼底映着奚不问红艳的唇,像是一朵罂粟花,勾人心魄。
无念心头悸动,就这么看了半晌,终是泄气,松开手颓然走到桌边坐下,怒瞪他一眼:“人来人往,像什么样子。”
奚不问凑过去,步履颠倒确实有几分醉意:“我来给你道歉,你不生我的气吧。”
他眼神诚恳,凑得极近,浓郁的桂花香气伴着酒气飘进无念的鼻息里,仿佛再近一些就要碰到他的唇上。
无念抬眸斜乜他一眼,看到他正正经经穿着奚氏紫檀色的服饰,马尾规规矩矩系着,与刚刚泡汤时他赤裸的身影相叠,倒是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他瞥开眼神,去追逐那烛火:“不必道歉,早点回去休息。”
奚不问狡黠地勾起唇角,退后两步就床一躺,两眼一闭:“哥哥真不生气?”
无念急于赶他回房:“不生气。”
“那我今晚就睡这了。”
“……”无念莫名,“你睡这,我睡哪?”
“这床这么大,你睡一头我睡一头。”奚不问鞋子已然蹬掉,笃定要赖着不走的样子,无念的床上也浸染着一股檀香的气息,叫他沉湎,“哥哥这边的床好像比我那的舒服。”
“而且……今天是我十八岁生辰,哥哥不会拒绝我吧?”
今日是奚不问的生辰?他没有说,他也不知道。
这一路奔波,他不曾透露半点,难怪他今日非要去泡汤,还饮了酒。他心情好,为自己庆祝,倒也不叫别人麻烦。
无念有点凶不起来,他未备生辰贺礼,总不能还赶人下床。
过了半晌,他说:“那你愿意躺着就躺着吧。”
无念回过头,却看到奚不问呼吸变得均匀,整个人蜷在床上,竟真的睡着了,怀里还松松地抱着空的酒壶。
他确实是太累了,又喝了酒。
无念叹息一声,走过去将酒壶拿走,鞋子摆好,给奚不问盖上被衾,仔仔细细掖好,然后熄掉烛火再落下床帏。
其实他一点也不生气,他气他什么呢?不穿衣服?朝他泼水?还是怪他脚下不稳,偏偏跌倒在他的怀里?
他不过是对自己羞恼罢了。
佛是不能够被引诱的。更何况他是个道修。他不会,也不能。
但奚不问身上像是有种引力,叫他心潮起伏,叫他似曾相识,叫他移不开目光。
倘若这是一种喜欢,那么真心的喜欢,还算非分之想吗?
无念感到一丝痛苦,他关上门,离开了房间。
奚不问是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他抬起眼皮,头有点痛,视线还模糊着,他看到门被倏然推开,无念冲了进来,用力地摇晃着他。
“醒醒,奚不问。快醒醒。”
无念的手冰凉,触在他肩头使他的神思变得清明,他似乎看到窗外黑黢黢的,应该仍是半夜,但房门外却是红通通一片,空气变得灼热和刺鼻,有细小的黑灰蔓进来,惹得他呛咳起来。
他抓住了无念的手腕:“怎么了?”
“着火了,我们快走。”
“沈心斋呢?”
无念觉得他直呼其名有些不当,但情急之下,也未想太多,只是答道:“不知道,我们去看看。”
两人疾步走到房门外,整个客栈已是一片火海,看不清人影,只能听见纷繁杂沓的脚步声和人的尖叫声,时有掉落下来的焦黑的梁柱和纱帐布帘,爆裂的火星四散,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他们在浓烟之中寻觅道路,好不容易摸到沈心斋的门前。
打开那道已被烤得发烫的门,他竟睡得死,还没醒来。
奚不问跑过去喊他,沈心斋骤一惊醒,吓了一跳,灵力已下意识聚于指尖,那妒麟剑已然出鞘,铮铮鸣响着悬在奚不问耳边。
“是我。”屋内的空气已经浑浊不堪,沈心斋揉揉眉心仔细辨认,这才瞧出是奚不问和无念,他反应很快,立刻道:“着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