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真难熬

自从报警后，健身房的消息就像石沉大海，一点解决的迹象也没有。潘然每天都在惦记这件事，起初还抱有老板上门道歉赔偿的幻想，到后来逐渐清醒，最后得出“以后绝不当警察”这样完全违背小时候理想的结论。

彭争迅速恢复了往日的生活节奏，小花园、教室、寝室三点一线。Kevin教的食量减半的饮食规律他最初还能坚持，可是慢慢的问题就显现出来了。

这个方法对于原始体重的他特别有效，因为入口的食物真的比以前少很多，所以他的体重的确下降了不少。

可是健身房事件过后，他有些力不从心，不知道这样坚持到底有没有用，心态的变化导致他吃东西的数量减少，但种类却增多。

从前能吃半根烤肠，如今他吃完还要加半串烤鱼丸，反正都是半串，也不算破戒；从前只吃半碗面条，如今吃完再喝半瓶饮料，反正已经减半，应该也可以。

不知不觉，潘然从前打趣他的话成了真，他成功地在这条不太严谨的减肥定律中钻到了空子，让自己的体重又有些上升的苗头。

彭争痛苦吗？

他太痛苦了，他比任何人都想减肥，却比任何人都难做到。

他的脑海中总是有两方势力在交战，一方意志强烈，誓死捍卫减肥的城墙，一方攻势迅猛，不停地用美食饮料空投过岸，给敌方致命一击。

他快顶不住了。

进入十一月，天气渐冷，山城这座城市总是能在春秋的时候刮起刺骨的凉风，风口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划破单薄的外衣，直往人骨头缝儿里钻。

彭争从教室自习完往寝室走，怀里抱着一根刚买的玉米，一边看着阴沉沉的天一边心疼自己可怜的伙食，刚刚卖玉米的旁边就是麻辣烫店，他忍住了没买，这段时间体重涨得有点恐怖，再不控制一下他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好不容易在狂风肆虐中进到了寝室大门，他站在大厅里回了回魂，脑子被风吹得有点蒙，等不及到寝室，在走廊里就啃了起来。

走到门口，就听见寝室里人声鼎沸的，通过声音判断，隔壁曲大江他们应该也在，他刚推开门，就被六七个人的欢呼声给吓了一跳。

“我操牛逼！！！”

彭争嚼着嘴里的玉米粒，看他们全都聚精会神地围在潘然电脑前，完全没注意屋里进了个人，“干嘛呢你们？”彭争问。

潘然这才从人群中露出脑袋，彭争看见他额头上系了个布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必胜”。

“彭彭快来看，科比老帅了！”潘然朝他喊。

彭争凑过去，发现他们围在一起看NBA球赛，视频中的解说激情四溢，球员的动作大开大合，漂亮得很。

彭争从前很少关注篮球，还是认识孟易之后他才从这项运动中咂摸出点滋味，这不单是一项运动，还是他的陪伴和回忆。

“漂亮！”

“卧槽绝了！”

某位球员又一记暴扣后潘然他们发出了惊天呼喊，像是同时被打了一针肾上腺素，彭争回过神，才发现硕哥电脑前也围了四五个人，身后的刘廷也带个耳机守在自己电脑前看。因为一场篮球赛，整个寝室竟然异常和谐。

激情解说戛然而止，紧接着是一段欢快的背景音，似乎是因为刚才的精彩暴扣，节目组迅速剪辑了NBA比赛史上最精彩的三十个扣篮。

从第30个开始彭争就觉得已经很牛逼了，排名越往前彭争越期待第一名会扣成什么样。

与之前的激烈程度不同，一个身穿深色球衣的球员轻轻起跳就把篮球扣入篮筐，可之后的场景，让彭争明白了为什么他被排在第一位。

这位球员扣篮后双手把篮筐往下一拉，篮球架就像纸做的似的拦腰折断，篮板晃悠两下栽在地上，黑色的计时器还砸在了球员身上，场面异常惨烈。

潘然他们爆发出了猛烈的笑声，有人对视频的真实性提出了疑问，潘然作为资深球迷当场进行了讲解。

彭争浑身的血液像是凝固了，他对NBA了解甚少，还是从老爸那得知有个特牛逼的胖子球员，所以他淘到了一件同款球衣，在孟易那刷了一波存在感。

可当他看到这个视频，仿佛把他的经历重演了一遍，那天在小篮球场闯的祸，闯祸后孟易的收尾都走马灯似的重现在眼前，让他在如此喧闹的场景下，感到万分孤寂和悲凉。

回忆真的很奇怪，有的时候孟易像天上虚无缥缈的云，想到了就抬头看一眼，看一眼就能解相思，想到他在遥远的国度能够安好，自己这边也会晴空万里。

有的时候孟易却像近在咫尺的人，明明前一秒还在眼前，下一秒就不见了，他刚递过来的水还热着，刚露出的笑容还映在瞳孔，可人却走了，不知去向，不知归期。

这个视频拉短了彭争脑海中的记忆距离，仿佛他刚扣碎了篮筐，孟易就消失了。

手中的玉米变得食之无味，他随手放在桌子上，闷头走出了寝室。

每年NBA开赛后都是男寝的狂欢日，几个屋子的男生围在一台电脑前，那种氛围特吸引人，会因为进球欢呼，会因为绝杀疯狂，可以开着窗大喊某某牛逼，也可以因为一个球员受伤而情绪低落。

彭争坐在电脑前看着视频，在室友的带动下，他最近疯狂爱上NBA，没有比赛的时候就翻出以前的视频来看，他特意看的是英文版解说，解说员唱曲似的语调和非人类的语速让他觉得颇具挑战性，是练听力的好教材。

潘然在旁边叽叽喳喳，一会哀嚎某某球员受伤他心疼，一会劲头十足地给彭争讲每个球员的故事，活像一个行走的NBA百科。

孤傲的刘公主也因为NBA而有了地气，好几次寝室融洽的交谈中就有他的参与；方一硕这个高中校队队长当然也没辜负他一米九的个子，每天出去实战个一两小时，回来再和他们一起口嗨，日子就在这平淡又充满乐趣中度过。

大洋彼岸的NBA赛场热闹非凡，紫金战队的主场在洛城市中心，此时场内场外欢呼声阵阵，不远处的城市街巷中也气氛浓郁，每个光秃秃的墙面都被涂满了紫金战队的涂鸦，或大或小，成为这座城市最荣耀的图腾。

孟易摇了摇手中的黄色喷漆，把最后的空罐往袋子里一扔，从架子上跳了下来，不远处有人叫他，他把袋子扎好背上左肩，右肩扛起架子跟了上去。

身后墙上的硕大涂鸦将干未干，在零星的路灯下泛着白光，右下角的字母M藏在阴影中，静静等待天亮。

孟易把架子扛进仓库，袋子随手扔在麻袋上，震起一层灰，他咳了两声，从兜里摸出根烟，刚想点燃打火机，一只黝黑的手拦在他面前，孟易看过去，发现是仓库保镖，这才想起这里禁烟。

他走到仓库外边，又往远处走了几步，在一块石头上半靠着，点燃了烟。

仓库是他们街区老大的，自从有一回他发现这有喷漆之后，他就总偷着用，涂鸦其实蛮有意思，手和墙面只用颜料相连，画起来更自如，难度也更大。

洛城有很多涂鸦高手，那些光怪陆离的图案总能传递出某种态度，或玩世不恭，或珍惜现世，在各种各样的街头文化里，涂鸦大概是能够保存时间最长的一种。

孟易吐了口烟望着对岸，仓库设在江边，长长的跨江大桥闪着灯，昼夜不停地连着两岸，对面天空闪过几朵烟花，他这才想起马上就要到圣诞了。

洋人的年他不想过，他压根都没想在这长待，虽说心底知道自己不可能逃得出去，但还是没放弃逃走的念头。

下次是什么时候呢？

孟易掏出手机在手里转着，这个本来可以缩短人和人距离的工具却让他变得更寂寞，他想联系的人一个都联系不上，不想联系的人却总来骚扰他。

到这边之后冷铭又找过他一次，给了他一个崭新的手机和号码，留了些钱就走了，孟易恳求过他让他帮着联系一下彭争，或者把彭争的联系方式给自己，结果冷铭以保护他也保护彭争为由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