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伤痕
迟雪在想,在想自己现在获得的一切,保送名额、跳级机会,这些究竟从何而来呢?直到尺言轻喊她。
“小雪。”
她才从跟随的脚步中抽身,猛然抬头,对上父亲的眼神。
尺言的眼神里,有着水一般的温柔,瞬间要将她包裹。她一愣,眼睛不能动,只得停在那里,定定的。
她问:“你真的,放弃保送机会,给了我吗?”
她从前没有想到过这一点,直至那夜烟花过后,她认定尺言就是郭雨生,才发觉一切竟然这么合理。
那个“往日朋友”说得对,尺言是上流,她只是沾了他的光。如果没有尺言,她也只会有残疾的郭雨生,她会继续忽视或羡慕。
就算穿越过来,如果没有尺言,就算穿越过来,她只会平平淡淡地读完高中,做一个普通不起眼的角落学生。
尺言坐下来,在过道边的椅子上。迟雪也跟着坐过去。
“我是不是,太理所当然了。”迟雪垂眼,开始后悔刚刚对可萱说的话。
她们竟是如此相像,迟雪心虚得差点以为对方是另一个自己。
“如果没有你,我就只会是迟雪。”她永远不会成为现在这个,满是闪光点的林雪,没有大学、没有成绩、没有优秀朋友。她会在二十多年后的那间小房子里,一直平平淡淡地生活下去。
尺言拧开矿泉水,瓶子里的水晃动。
可是,也偏偏正因为父亲,她才会成为迟雪。
郭雨生的贫穷、残疾、沉默,使她早就被困在小房子里,没见过外面的光。
可是,可是,她做迟雪时,扮演林雪时,都是一样的生活。她没有改变什么,没有特别开心或者难过。
迟雪立马后悔,她无比愧疚,她的想法竟是如此丑恶,宛若白眼狼。她和可萱是一样的,她也不敢抬头了,害怕父亲从自己眼神里,看到丑陋的想法。
“你真的,把位置让给我了吗?”她讷讷地发问。
尺言轻答:“没有。”
迟雪抬眼:“真的吗?”
尺言平静地回复:“是你自己考上的。”
他算计过,也推测过了,他让出位置那一刻,就已经做完了所有事情。
尺言没有帮她,他只能帮到这里。后面的路要让她自己走。她能争取到,最好,争取不到,也是命运的安排。
迟雪不知道他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但她知道父亲是在意她的。
“我不想把这件事情弄大。”迟雪对尺言说道。她突然害怕父亲会像小说里那些霸道男主一样,勒令学校让这个欺负她的“往日朋友”退学,把她逐出这个市,没有一间学校肯收留她。
她连忙又补充,“我不想追究这件事。”
父亲不是这么霸道的人。迟雪又后悔了,她仍觉得自己没有长大,是个幼稚的小孩,脑海里装满天真可笑的想法。
尺言咬一块饼干,他早上只喝了咖啡,没吃下东西。
“我感觉,我会变成她。”迟雪垂头,说出真相。
尺言久久不回答自己,迟雪害怕,她又抬头,只见父亲一直望向窗口。
她也望向窗口,看到层云未散,天色阴沉。
“怎么了?”她问。
他答:“没什么。”
迟雪斟酌着心中的几个问题,她想探寻尺言的信息,即便往后机会很多,他们可以在大学时聊,出来工作后聊,可以一直聊。
她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想要张口,有点不敢,又兴奋。<
“爸爸,”她喊。
尺言望向窗口的视野突然转回来,迟雪一愣,说:“你眼里,有光。”
彩色的,变换的,迷离的光。
她感觉自己花眼,看到的时玻璃窗的反色,是光束七彩的色散,那通透的颜色,就这样轻轻盖在了尺言的瞳孔里。
那是跟随目光一样流动的色彩,无比顺滑。
“是真的。”
迟雪呆呆地望着,一瞬间光彩又如有若无,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是吗。”尺言轻应。
话语飘入迟雪耳畔,她茫然地望着,又跟随父亲看向窗外,她把问题按捺下心底,只是阐述道:“快要下雨了。”
“嗯。”尺言吐出一口气息,眼睛仍一动不动,静静望向窗外。
迟雪在想,雨天,真让他着迷啊。
学校传来了好消息,订到回程的票了。这架停滞数天的列车,终于缓缓开动,有序地前进。
每天下午,就要回去。迟雪在想,她回去后要做什么呢?回到学校,还是留在家里,她要跟随尺言吗?可是尺言快要高考了。
他们会遇见的吧,从今往后,不会在那么容易分离吧。
远处的高架路上,白色的列车如精灵,要将所有人带回去了。她揣测那个明天下午的天气,会是雨天呢,还是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