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第103章
第103章第103章
再说翰林院。俞慎言因品阶低,传胪大典轮不到他前去,上值后便在史馆内整理史料。
六年时光,勤勉不怠,如今西北各部史已经修得差不多。他也不似前些年那般繁忙,偶尔偷闲,与同僚喝茶闲谈。
最近同僚谈论最多的莫过于他幼弟之事。
幼弟当年年少高中解元,名动翰林院。如今又先后中会元,被钦点状元,可谓三元及第。大盛朝开国以来第一人,此份荣耀,谁提起不会议论几句?
同僚黄典籍是个年过四旬的中年人,性子闲散随和,笑哈哈地同他说:“高侍郎与令弟,姑侄二人两状元,也可传为一段佳话。”
俞慎言笑笑,提起茶壶边给黄典籍续茶边道:“说来,舍弟还真的要谢高侍郎的点拨。”
黄典籍慢悠悠地品着茶,好似回顾起往事,微微眯着眼看向门外,幽幽地道:“高侍郎当年在翰林院时写下的那篇《盐课论》,文采斐然,见解独到,有血有肉。户部以此论定策,整顿了大盛开国以来盐课混乱局面。令弟本乃解元之才,再得高侍郎指点,自当不同凡响。”
俞慎言亦看过那篇《盐课论》,他不得不承认,高明进有济世之才,今时今日他也不否认这一点。
可即使他满腹才华,也掩盖不掉他杀妻杀子的罪行。
黄典籍的话刚说完,旁边就有一位同僚将话接过去,“当年高侍郎殿试的几篇策对,也不输如今的俞状元。”
又同俞慎言说笑道:“知简啊,如今西北各部史也编修差不多,这其中你的功劳最大,也是要挪个位置了。”
史馆的同僚这几年偶尔会替他惋惜。同年进士,文章才学不如他者,有的在地方干得风生水起,有的在朝堂衙署升迁,或者参政得上头大人们看重,而他还是史馆一个不起眼的八品兼修。
这挪位置自然是指他升迁,而且暗指靠着高侍郎。
他将来仕途,不是他所想就能定的,得看上头是什么安排,不知道高明进会不会又插一脚。
-
再说另一边。恩荣宴设在礼部。
自主席内大臣到填榜、印卷等官员的席案设在礼部大堂内,其他的官员及三鼎甲与宗室中榜者则在外侧露台,其余于露台下。
本是庄重的恩荣宴,因为主席内大臣肃王是出了名风趣幽默之人,严肃的场面没撑过三巡酒,就轻松活泼起来。
在露台上就能听到大堂内一片欢声笑语。
肃王发话尽情畅饮,不必拘谨,带头说笑,众人酒酣后更是没那么多讲究。
俞慎思从开宴就开始研究面前的吃食。倒不是多饿多馋,而是在研究先吃什么能够喝酒时不易醉。刚刚几杯酒,他现在便已经觉得身体有些发热。
肚子填半饱时,坐在旁边的郑槐和温巽先来敬酒,他稍稍饮了些乳酒。随后目光便望向露台下的其他进士,许多人目光都朝他这边望过来。
俞慎思扫过,见到不少进士一边看着他一边和同桌的进士窃谈。毫无疑问是为了学报上所提之事。
今日特殊日子,半日之内,学报已经在京中各个书肆畅销。刚进礼部之时,程宣和夏寸守就和他提学报。他们二人能看到学报,想必在座的进士们大多数也都看过,即便没看过如今消息也全都传开。
学报的首篇文章刊登的恰恰是殿试策问第三题他的策对文章。
李帧用*词隐晦,这些进士们皆是饱读之士,即将入仕,谁都能猜出几分。
这时堂内有侍从过来,是肃王和大人们请他过去。
俞慎思心中猜到几分,起身过去时,还是礼貌地问侍从:“阁下可知是何事?”
侍从对这个少年状元也颇欣赏,见他如此知礼,便笑答:“俞状元的文章为天下诸生之首,自然是问文章之事。俞状元无需紧张,肃王是出了名的好性子,只是问几句话。”
“多谢提点。”
他刚跨进门槛,诸位大人的目光齐刷刷望过来。
俞慎思朝众位大人拱手,然后随侍从步入。
-
上座的肃王已经酒酣,面颊绯红,撅着胡子微眯着眼睛看他。
肃王是先帝最小的胞弟,皇帝亲叔叔,听闻自来喜欢吃喝玩乐,从小的志向就是当个闲散王爷。先帝在的时候哄着先帝要各种赏赐,如今皇帝登基后,国库艰难,皇帝都要挪私用贴补,自不会再惯着他,他却依旧没收敛。
有一次哄皇帝这个亲侄儿要赏赐没哄成,反被皇帝安排个差事。虽然是闲差,也让他头疼,此后便不敢去向皇帝讨要赏赐,怕给安排别的辛苦差事。
肃王如今年过半百,养得白白胖胖,许是皇家养出来的气质,半分不显油腻,甚至还有些清爽之气。笑起来像邻家老伯,和蔼可亲。
俞慎思走上前朝肃王和诸位大人作揖行礼。
肃王见俞慎思细高个头、眉眼秀气,又和自己幼子一般年纪,便好似见到自家孩子,笑呵呵招手让他上前。将他仔细打量一番,称赞几句,便开始询问他文章之事。
“如今京中传出,你的文章之所以精妙,是得过高侍郎指点。刚刚诸位大人在讨论此事,杜尚书和江大人几位大人认为是真,夏大学士则认为无此可能。你自己来说说。”
俞慎思目光望向夏大学士,他是文渊阁大学士,内阁阁臣,亦是今科殿试的读卷官,自己的考卷正是他选入送到皇帝御案之上。
夏大学士凝视着他,目光深沉探究,他忙回避,朝夏大学士和杜尚书和江大人等诸位大人恭敬施礼,对肃王回道:“高侍郎的确以师者身份指点过晚生,然晚生对其所论并不完全茍同,所以取其精华而学之,才成殿试策对文章。”
肃王略略沉思一瞬,圆眼半眯笑着道:“看来传言不假,俞状元的确得高侍郎指点。”
江大人赞道:“高侍郎为官多年,文章丝毫未废弛,竟还指点出另一位状元来,让人钦佩。”
夏大学士不以为然,笑盈盈地道:“老夫听闻,俞状元虽是高侍郎内侄,但关系并不亲厚。”
此话赤-裸-裸,堂中官员都听得出夏大学士之意。
关系不亲厚,就是在问高侍郎为何会无故指点?
自俞慎思中会元后,他与高侍郎的关系便不是秘密,同时传开的还有其兄长,翰林院史馆兼修。
对于兄弟二人与高侍郎的关系,各人看法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