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话女主角。搬家与遥远的月亮。十几岁的梦想,三天就变卦——秋月翔太 - 言叶之庭 - 新海诚 - 二次元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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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话女主角。搬家与遥远的月亮。十几岁的梦想,三天就变卦——秋月翔太

「我说啊,小时候的梦想通常三天就会变卦了吧?」喝了一大口甜过头的餐厅特选白酒,我没多想就说出了这句话,后来发觉自己的语气有点冲。惨了,我喝醉了。却又忍不住喝了一口,因为我莫名觉得口渴。

「阿翔,你这句话——」梨花停下了手中的刀子瞪着我。她的大眼睛黑白分明,当初我也曾经着迷于这双炯炯眸子,却一点也不想被这双美眸狠瞪。

「意思是我还是个小孩吗?或是要我好好找份工作?」

「不是,我是指对一般来说,往往不会那么执着……我这是苦口婆心。」

「是吗……?」梨花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视线看着下方继续切着鲈鱼,一边嘀咕着:「二十六岁的人讲什么苦口婆心?」

一边用叉子将一块鱼肉送进嘴里,接着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低头啜饮一小口白酒,再继续吃鲈鱼。我也把鱼肉混着西洋菜一起吃下去,趁着推眼镜时偷瞧梨花。她沾着橄榄油的嘴唇在烛火映照下显得格外娇媚,纤纤玉指撕着面包,优雅地沾着鲈鱼酱汁,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再喝下白酒。这一连串的动作如此娴熟,看得我如痴如醉,同时也感觉到靠近自己胸口心脏附近,肋骨里那一块柔软的部份正在闷痛着,仿佛被谁悄悄握住般。

这么说来,一开始就是这样。不管是去餐厅、演唱会或宾馆,梨花到哪里都显得熟门熟路。至于我,在认识梨花之前,根本没接触过这些事。例如,原来吃法国菜或意大利菜,可以用面包沾盘子里的酱汁吃。我用手指稍微松开领带,忍不住怀疑,她还是个大学生,到底是谁教会她这些用餐礼仪的?我不自觉想起这些没有意义的问题。搞不好是年纪比我大的男人,会是大她六岁的前男友吗?也可能是梨花打工地方的客人吧?或是剧团导演之类的中年人?是在和我交往之前,还是之后?

「可是不执着的话,要怎么实现梦想呢?」在我切主餐的小牛肉时,她突然问道。我愣了一会儿,才听懂她是在接续刚才的话题。

「我不是说放弃,只是听你所说的,觉得你似乎过得很痛苦。又要打工又要上课,很辛苦。你是不是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你原本是因为喜欢才开始演戏,现在却把自己搞得这么累,似乎有点本末倒置。」我弄不清楚自己这番话是有意数落梨花或是想打圆场。

服务生走过来替梨花倒红酒,也替我倒了一杯。我忽然发现自己的杯口沾满油脂,而梨花的杯缘却依旧保持干干净净。是因为我们的用餐习惯不同?我故意喝了一大口酒,试图掩饰一丝羞愧,只好微笑说:「别太勉强自己。不管做什么事,若不开心的话也坚持不下去吧?」

「关于舞台表演……」面无表情的梨花,慢条斯理地喝了口红酒,顺势将肉吞下去,接着说道:「我们导演之前说过,他这辈子从来没有想过要做得开心或借由演戏得到幸福。我了解他的心情。我当然也想靠演员的工作维生,但更重要的是,我必须先参与自己能够认同的戏剧演出,找到属于自己的表演方式。如果不逼自己,这些梦想肯定没办法实现。我们剧团每个人都抱持同样的想法。」

自己能够认同的戏剧演出、属于自己的表演方式、我们剧团、我们导演——抓住我胸口那块肉的那个人,猛然收紧了他的手。再醉一点是不是就能减轻这讨厌的疼痛?我喝下杯里的酒,不习惯的苦涩残留在舌头,心想,真想喝烧酎。接着又灌了一口酒,却还是觉得很口渴。

「看来你们感情真好,也都很努力。」我忍不住直接挖苦,说完便由衷感到难过。今天这情况是无法挽回了。

果不其然梨花瞪着我。「我不是来找你吵架的。」

「是你先挑起的吧?」

「我哪有?你别再找碴了可以吗?」

「找碴的人是你吧?我们那么久没见面了,你却……」

净说着我不懂的事。这句话我说不出口,只好再喝一口红酒。我已经没有心情继续了,后头还有甜点该怎么办?不管吃或不吃,还是得支付整份套餐的费用。

「『却』什么?阿翔,你有话就直说啊!」

「我没有什么话好说的。」

「怎么可能?你从刚才就频频语带讽刺。既然我们要住在一起,就不要有误会。我一直很期待今天能和你见面的。」

既然这样,就把注意力摆在我身上啊!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我也是硬着头皮提早溜出公司啊!这家店是我找的、我预约的,也是我买单的。为了维系和你的感情,我付出多少心力?我也想露出脆弱的一面,向眼前这位小我四岁、美丽高傲的女大学生倾诉一切。

就在我死命压抑自己的冲动之时,嘴巴竟不听使唤地说出:「我只是觉得一边追逐梦想,一边花别人的钱吃饭,还真不错呢!」

——啊啊。我在心里绝望地叹气,我居然把最不该说的话说出口了。原本以为梨花会哭出来或气得走人,但她却只是无声轻叹,视线看向下方,把小牛肉切得细细小小的,一口接一口默默吃着,仿佛在不停责备着我。我无计可施,只好继续喝着只有苦味的红酒。我很清楚不是她要求我预约高档餐厅的,她也没说过讨厌居酒屋。是我想要强调自己是社会人士,是我自己要来高级的餐厅,是我每次都坚持付帐。我的口渴怎么样也解不了。

我与寺本梨花相识在两年前。同事田边问我有没有兴趣帮忙买一张戏票,我没有多想就付了两千八百日圆。我对舞台剧没什么兴趣,应该只是因为我当时有空。记得那天是星期六,戏票上印的地点是下北泽的某处。我走下混居大楼的狭窄楼梯时,还担心这种地方真的有剧场吗?让冷漠的验票人员撕掉戏票一角,走进了会场后,才发现那是一个教室大小的昏暗空间,阶梯式的观众席一个挨一个,摆了大约三十张坐垫,我就这样和一群陌生人肩靠肩,看了两个小时的演出。不知道是我不懂舞台剧,还是他们演得太烂,我一点也不觉得这出戏好看,简直无聊得要命。

剧情讲述属于「迷惘的世代(*注3: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长大,对于社会乱象感到幻灭而迷失人生方向的青年。)」的高中生们,认为这个社会不合理,于是把自己关在教室里。我由衷感到讶异,天底下竟然有这么无趣的故事!不过,我倒是对年轻的女主角印象深刻。真是个美女!胸部大、腿又长。我刚开始只是带着色心,打算看正妹看够本,到最后眼睛已经离不开她在舞台上跑来跑去的娇小身影。这小女生瘦得令人捏把冷汗的身体里充满活力,动作已经称不上优雅,完全是乱动乱跳、不顾形象。

当我把自己的想法委婉地告诉田边,他便贴心替我安排与女主角聚餐。

「说是女演员听起来好像很了不起,不过,她也只是个想当演员的普通大学生而已。我也没见过她。哎,就是常见的那种类型。」午休时间去公司附近的荞麦面店吃饭时,田边一面吃着星鳗天麸罗一面说着。

我猜想,田边的女朋友大概是那个女大生的学姊或是之类的关系,才会辗转找上我买戏票。于是,我们四人在涩谷的居酒屋包厢里聚餐,我和田边、田边的女朋友,以及立志当演员的女孩。记得当时我还烦恼着该不该穿西装外套去,季节应该是夏季的尾声吧。这家有点时尚的居酒屋,把当季海鲜摆在竹编容器里任君挑选。我们在这种地方聚餐,实际上可谓之联谊。但是,当寺本梨花以t恤配热裤、楔型凉鞋这般毫不矫饰的打扮现身时,自己莫名松了一口气。

「我叫寺本梨花,大阪人,去年来到东京,现在就读大二,也是剧团演员。非常感谢大家前几天特地来看我的表演,献丑了!」她用带着些许口音的语调活泼地介绍完自己,随即有礼貌地一鞠躬。

我对梨花颇有好感,于是主动约了

第二次的见面。两人单独吃饭,并且在当天约定第三次的约会。不超过一个月时间,我们对彼此的称呼已经从「寺本小姐」发展到「梨花」,从「秋月先生」进展到「阿翔」了。等到街头的空气逐渐转为干爽、行道树的叶子开始变色、梨花也穿上海军短大衣时,我们很自然地成了一对情侣。

我们虽然成了情侣,问我是不是从此幸福快乐,老实说,我也不确定。梨花坚定的眼神和柔软的身体令我着迷,但是和她在一起,也让我经常必须面对过去不以为意的自卑。

刚开始我以为她隶属的剧团,不过是规模较大的国中生才艺表演,没想到那是个正式的组织,每个人都以成为专业演员为目标,不但一年有两次公演,而且有最低的售票门槛,每月还会在网路上发布一次排练影片。听说剧团团长兼导演的男人,甚至还写过深夜电视剧和广播剧的剧本。

至于梨花,她有时会去其他剧团客串演出,也当过独立制片和广告的临时演员,偶尔还充当模特儿供人拍照。即使我过去不曾看过她的任何一部作品,即使她的照片只刊登在都市情报志,介绍个人商店的报导里,即使真如田边所说的,梨花是「常见的那种类型」;但梨花所处的世界对我来说,就是如假包换的「艺能圈」。她才二十出头,却比已经踏入社会的我接触过更多人、累积了更多经验。在她身边的人,都是像我这种大学毕业后便成为业务的平凡人,她是我从来不曾遇见的类型。每当梨花兴奋地告诉我今天拍片的情况,我就觉得内心隐隐作痛。那是混杂着嫉妒、自卑、占有欲,以及自尊心的复杂痛楚。

「我回来了。」我喃喃地说着,打开位在旧社区的住家大门。

吃完饭后,我带着醉意和尴尬把梨花送到东西线电车的月台上,自己则走到jr车站搭电车回家。在总武线车厢上,看到我们公司主打的智慧型手机广告,反而更加郁闷了。广告上的足球选手,露出一口白到不自然的牙齿,摆出愚蠢的假笑,介绍最新款的手机。在电车里摇晃了约三十分钟,来到距离我家最近的车站下了车,又花十五分钟走向合宜住宅,爬上通往四楼的楼梯,此时醉意已经褪得差不多了。

回家的路上我不停地喃喃自语:「我受够了、我受够了!」

刚开始我还不清楚自己究竟受够了什么,但愈是碎念,模糊的情绪也愈来愈清晰。总之,我已经受够了自己嫉妒着剧团不曾谋面的中年成员,也受够了总得装出一副成熟明理的大人模样,更受够了为了约会而被课长盯上,仍要硬着头皮准时离开公司的自己。

「回来啦。」厨房里传来老妈的声音。

我脱下西装换上t恤,洗了手和脸之后来到厨房,老妈正独自坐在桌前喝着烧酎。这时才发觉,我们母子俩好久没碰到面了。

「回来啦。」老妈再次轻声说。

「嗯。」我回应的声音听起来僵硬。

尽管不想再喝了,却又觉得手里好像少了点什么,还是打开了冰箱门拿出一罐啤酒,拉开拉环,在老妈的对面坐下。我们都知道彼此的心情很糟,闷头喝酒的诡异沉默持续了一会儿,考虑到这女人的精神年龄确实比我还幼稚,只好试探地问:「最近如何?」

「过得好的话,就不会一个人坐在这里喝酒了。」

过得不好是因为工作?还是恋爱?还是其他事情?我丝毫没有头绪,只好姑且先搜索记忆深处。

「呃,是清水先生吗?」

「翔太,你约会的时候会让女生付钱吗?」

「啊,偶尔。我的薪水也不多。」我这样回答。

不过,跟梨花在一起时,总是由我全额埋单,一方面因为她还是学生,但最主要的原因是我爱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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