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杨常军
前几天连着下了几天雨，今天倒好，天气开晴了。昨天通宵打牌，今天睡了一天觉到晚上的杨常军，这才下楼去马路牙子对面打算吃“早餐”。
“老板，来碗面。”
“要啥料啊？”
“普通的就行，随便。”
“你看清汤的可以吗？”
“都行。”
赵海威纯手工制作面条，将面条拉扯几下便放进了锅里，拿着他的大长勺捣鼓着汤料锅里的骨头。
杨常军从夹克衫的夹层中掏出烟，用打火机点着了，丝丝缕缕的烟气飘散在空中，他随意的抽了几口，像是有心事。
面馆内安安静静的，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有一响没一响的发出动静。
晚上8点了已经，杨常军心想，等会要是过去也应该还来得及，赶不上，也随便了，先吃饭要紧。
“汪！”的一声狗叫，将杨常军拉回现实。
面馆门口站着一只灰色的小狗，不是品种，没有任何特点和独特的花色，就是一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灰狗。
“你来啦！”赵海威看样子很欣喜，“你等等啊，马上来。”
说着，他人一扭头往后厨去了，杨常军看在眼里，正疑惑呢，赵海威拿着一袋骨头就从后厨出来了。
“这是昨天熬汤剩下的肉骨头，叫三下就赏你了。”赵海威来到小灰狗跟前，举着塑料袋子说，好像它能听得懂一样…
杨常军觉得他很搞笑，不屑的将手上那根刚抽完的烟丢在了脚下，用他新买的皮鞋踩灭了。
“客人，你的面好了！”赵海威招呼着就将面放在了他的桌上。
“哎？老板？”看着桌上的面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询问赵海威，“你平常都是几点下班的啊？”
“害，我还以为啥事呢！”赵海威将面递给他之后并没有着急走，而是拿着抹布擦拭着面馆的木桌，“快了快了。”
看着店老板准备下班忙碌的身影，杨常军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将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面上了。
其实他第一次吃这家的面，这几天他懒得出去就吃泡面，出去了就是打牌，都是在馆上吃的饭。
早些年，他就辍学出去打工了，一直没有回到这个镇子上，这里对他来说记忆还是太模糊了，模糊的他只知道杨铁根这个人。
说实话，还是杨铁根写信告诉他，提前出来回阿摩镇了。他并没有理会，只是简单的看了看信，那几年杨铁根偶尔会给他寄来信件以及生活费，他也不知道杨铁根怎么知道他在哪上班的。
二人之间一直都是杨铁根单方面的联系他，他则是一直都在已读不回。他没什么好跟杨铁根说的，他没报复杨铁根都不错了。关系一直都是这样的，二人井水不犯河水。
直到有一天，杨铁根写信来说他要死了，想最后看杨常军一眼。他半信半疑，但还是买票回了阿摩镇。
对于这次二人时隔多年没有见面，杨常军自己的内心是毫无波澜的，他都快忘了杨铁根长什么样了。不出意外的，他刚从大巴上一下车，杨铁根便认出了他。
他没有什么行李，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杨铁根好几次都要开口跟他说些什么，但是不知为何又咽了回去。回来，回哪？早些年他们就没有家了，也不知道杨铁根要带他去哪。
走着走着，就来到了阿摩山，他记得杨铁根在信里说要在阿摩山还债，求山神的原谅，他自然是不信的。有这顿悟，早些年干啥去了？
杨铁根停在了守林员木屋前，打开门进去了，杨常军站了一会，才插着兜缓缓走进去。老灯泡的黄光亮起，木屋里边的生活用品俱全，看着确实像是个人生活的样子。
两人在木桌前面对面坐下，杨铁根叹了口气才开口。
“我知道你恨我…”
“我确实是该死，我对不起你们娘俩。”
“我也知道这些话对你来说…说的多再都没用，但是我还是要说。”
“我知道这些年你都不肯原谅我，但是看到你愿意回来，我还是很欣慰的…”
杨铁根说到这，抬头看了杨常军一眼，发现他一直在看着自己，那目光就像审视一个千古罪人一样。
“你不能长话短说吗？”杨常军不耐烦的开口，他不打感情牌。
“我要死了，你可以拿到我这些年存下来的钱…”杨铁根立马开口，到杨常军似乎对这件事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在完成这件事之前，我还需要你的帮忙。”
杨铁根其实什么也没说，就说了这些，随后给了他把火车钥匙，要他去四一路路口，把那辆货车开走，送往阿摩山，但是走的是另一条鲜为人知的小路。最后交代他一定要把货交到伍老板的手上，就可以拿到一笔不菲的钱。
杨常军什么也没问，他照做了，开着货车就往阿摩山上去了。唯一触及到水泥心的，就是这条鲜为人知的小路，毕竟他的母亲就埋在这里。
他其实并没有马上开上去，而是在母亲的坟地上待了一会，才重新上车，他对母亲也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默默的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伍老板确实给了他一笔钱，开着货车又下山了，在货车里睡了一晚，第二天就得知杨铁根死在了阿摩山上。遗体不让家属领回去，还有警察找他做笔录，而他的脑子里想的是，杨铁根终于死了。
杨常军把吃完面的汤碗捧起，将里边的汤水喝完，嘴巴一抹，跟结完账就骑着他的自行车走了。
赵海威望着他马路上远去的背影，转身穿上外套，还打了个喷嚏，入秋了确实挺凉，随后将面馆门锁上，他也该上班了。
夜色正浓，自行车的轮子一圈圈转着，渐渐慢慢停下，似乎怕打扰到她的安息，杨常军从车上下来，扶着自行车，缓慢的向他母亲的坟地走去。
一路上的思绪很复杂，杨常军的步伐走走停停，他像小蝌蚪找妈妈一样，现在只想待在母亲的身边，即便是他很多年没回来看她了，如果可以，他倒是希望母亲从坟里爬出来打他。
草长的越来越高，自行车过不去，杨常军索性直接丢在草丛里。他坐在母亲的石碑前，从夹克里掏出烟盒，烟都拿出来准备叼嘴里了，想起来母亲肯定不想看到他抽烟，又将烟放了回去。
抬头看着几日阴雨又晴朗的天空，几颗星星在夜空中闪烁。
“谢谢你妈妈，”他把玩着手里的烟盒，对自己说，“生日快乐。”
在多年前的那一天，跟今天一样也是他的生日。
母亲在厨房给孩子做了碗生日面，孩子在桌前高高兴兴的吃着，母亲在厨房收拾着，那个最格格不入的人回来了，他又开始殴打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