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设计与反设计（四）
第130章设计与反设计（四）很快，小翠儿就把方郎中请了来，但一同前来的，还有另外一位罗姨娘并不认识的郎中，这让她更加心慌意乱了。她很想找机会，和方郎中说几句，但因小翠儿一直在前面引路，怎么都没找着机会，只能干着急。好在，她是已婚妇人，可以跟到内室去，因而冒着被康氏骂的危险，悄悄地跟在了后面。
小翠儿领着两位郎中进到内室，对康氏道：“太太，钟郎中出诊不在，所以除了方郎中，我还请了一位胡郎中来。”
康氏这会儿已经只会哭了，胡乱点了点头，就示意郎中们上前，替田三娘诊脉。
那位胡郎中一看床上的情形，连手都没伸出来，就道：“不用诊了，还是找个产婆来看看吧。”
什么情况下，才需要找产婆？康氏心头一凉，惊得连哭都忘了。
方郎中见到那些血，心中的惊讶和疑惑，丝毫不亚于罗姨娘，不过胡郎中直接放弃了诊脉，倒是避免了他直接露陷，他生怕胡郎中半途反悔，又要来诊脉，连忙上前几步，抢着把手搭到了田三娘的手腕上，道：“我来诊诊看，兴许还有转机。”
康氏听说可能有希望，终于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地问：“方郎中，如何？如何？”
方郎中微微皱着眉头，诊得十分认真，他敢打赌，在他的从医生涯中，还从来没有这样注意力高度集中过。这脉象，这，这脉象！方郎中诊着诊着，额头上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脸上，耳根后头，也开始渐渐地发红。
康氏不住地又问：“方郎中，她情况究竟如何？”
方郎中紧张得连太阳穴都开始冒汗，简直不知如何作答。从脉象看，田三娘竟是来了月事了！但这怎么可能？！难道那瓶失踪的安胎药，真是被她拿去了？这，这一定是个局！但他此时心慌意乱，怎么理也理不顺，只得开始思考，如何回答康氏，才能最大限度地把自己给摘干净，要知道，帮田三娘“孕前”调理身体的人是他，帮田三娘“孕后”开安胎药的人也是他。
左思右想，好像，只有顺着田三娘的情况朝下说为妙了……方郎中闭了闭眼，收起诊脉的手，沙哑着喉咙对康氏道：“康太太，已经小产了，依我看，产婆也不用找，小心照料，调理身体吧。”
小产了！好容易怀上，竟小产了！康氏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
“胡郎中，他们这儿正乱着呢，不如我们自己出去吧。”方郎中看了罗姨娘一眼，悄悄地对胡郎中道。
胡郎中点点头，率先出去了，反正他并没有出力，而车马费小翠儿早已经给过了。
方郎中便悄悄落后几步，走出房门，放慢脚步踱着。罗姨娘趁着屋里忙乱，紧跟着出来，装着要送他，小声而迅速地把当时的情形讲了。
方郎中叹道：“罗姨娘，你没猜错，你的确是被人给算计了。田三娘并未真的怀孕，而是月事来了。”
罗姨娘震惊无比，好半晌才发出声音来：“你是说，她明知自己月事来了，还假扮作怀孕，前来陷害我？！”
方郎中脸上的表情很沉重：“恐怕的确是如此。我这几天，日夜忧心那瓶失踪的安胎药，唯恐被人发现了端倪，但还是怕什么来什么……”
罗姨娘整个人都乱了：“她明明知道自己没怀孕，却还要跑到我屋里来，这一定是猜到幕后指使人是我了……”
方郎中看着她的表情，就有点像是在看白痴了：“罗姨娘，你们家除了她，就你一个妾，这事儿谁又能猜不到？”
罗姨娘急得快要哭出来了：“那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方郎中重重地叹气：“我现在是自身难保，哪晓得该怎么办。不过我还是提醒你，赶紧买通产婆，不然被人发现田三娘是来了月事，而非小产，咱们俩更要担干系！”
罗姨娘恍然大悟，连忙去了。
方郎中亦忧心忡忡地奔出穆家大门，找施天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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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厢里，穆清婉坐在书案前，提着笔，正犹豫着情节走向，灵秀匆匆进来禀报：“三姑娘，落葵执意要陪着小丫鬟一起去请产婆，只怕是要买通产婆，串通口供。”
穆清婉微微一笑：“随她去，反正我也没打算把事实真相揭露出来。”
“您不打算揭露真相？！”那辛苦部署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灵秀十分惊讶。
真相怎样，假象又如何？穆清婉轻轻摇了摇头：“你说，老爷是得知田三娘根本没怀孕，会更生气；还是得知田三娘由于罗姨娘的疏忽而小产，会更生气？”
灵秀毫不迟疑地回答道：“自然是后者，若仅仅是没怀孕，他只会失望而已。”
“那不就结了。”穆清婉说完，突然文思如泉涌，伏案写小说去了。
原来事实真相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打击到罗姨娘……灵秀顿有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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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天赐接到方郎中消息，火急火燎地从滴水巷赶回穆家，但却又不敢贸然进内院，只得给穆清莲递了信儿，在前院等消息。很快，产婆赶到，在为田三娘检查过后，得出结论——田三娘的的确确是小产了。听闻消息，施天赐终于松了口气，果然，事情不出他所料，仅到罗姨娘为止了。不过，他也怎么都没想到，田三娘看着愚笨，却如此有心计，竟会将计就计，反过来把罗姨娘给陷害了。这可真是一山更有一山高，幸亏她只是个雇来的妾，不然他可有麻烦要对付了。
他在这里沾沾自喜，又哪里能想到，此事的幕后策划，恰恰就是一直在给他制造麻烦，不断粉碎他阴谋的最大敌手，穆清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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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婆离开没多久，穆长光就匆匆踏进了家门，火急火燎地朝田三娘房里冲。康氏早已哭成了泪人儿，捂着脸起身相迎，穆长光一把扒开她，冲到田三娘床前，毫无怜惜地掀开她的被子看了看，沉声怒问：“孩子真的没了？！”
康氏都不敢出声回答，只呜咽着点了点头。
穆长光一把就扯垮了蚊帐，大发脾气：“你是怎么照顾她的？！好端端的，怎么就小产了？！你是想让我们穆家绝后？！”
康氏被吓得瑟瑟发抖，一句辩驳的话也讲不出来。眼见得穆长光的拳头，就要落到康氏的身上去了，小翠儿连忙护住她，道：“老爷，不关太太的事，田三娘是在东角院小产的！”
“东角院？”穆长光收住了拳头，面露疑惑，“田三娘怎么会在东角院小产？”
从他这截然不同的态度，便可见他是多么地偏心了——怀疑康氏，就马上要打她；而小翠儿都指明是罗姨娘的过错了，他却仅仅是怀疑而已。
小翠儿替康氏觉得寒心，默默地垂下了眼帘：“今儿天气凉爽，田三娘去了东角院，找罗姨娘说话，但罗姨娘不知怎地，就发起脾气来，一把将田三娘推倒了。”
田三娘是直接被罗姨娘推倒的？！穆长光震惊到不敢置信，连声问田三娘：“果真如此？果真如此？！”
田三娘双眼红肿，哭着道：“老爷，我见罗姨娘三年未孕，好心替她出主意，她却把好心当做驴肝肺，竟伸手推我，我怀着身子呢，哪经得住她这样，还没反应过来就倒地了！”
她刻意点明了罗姨娘进门三年都没怀孕，穆长光的脸色马上就又黯了几分。
田三娘又叫七巧上前，道：“老爷，您要是不信，可以问七巧，当时她就在旁边。不止是她，罗姨娘屋里的大小丫鬟都在呢，只要她们没被收买，都可以作证！”
她是浑身是血的从东角院里被抬出来的，穆家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看见了，罗姨娘就算买通了东角院里的所有下人，也没法抵赖自己的责任。
穆长光的脸色黑似锅底，转身大踏步地朝东角院冲过去了。
罗姨娘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一劫，正急得在屋里转圈圈，忽闻穆长光已经朝这边冲过来了，慌得跟无头的苍蝇似的，竟试图钻进柜子里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