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无迹寻踪（十五）
商月城带人复勘现场，果然有很大的发现。
指南针指向的那面墙摆着衣柜，商月城将衣柜推开之后，后面的墙上赫然有个被白纸糊住的洞。
那个洞里，放着牛皮纸的文件袋。当商月城打开文件袋之后，一沓照片哗啦啦地从里面掉了出来。
商月城戴着手套，小心翼翼地把那些照：片整理好，一张张看过去。
那似乎是偷拍的照片。照片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正眼看向镜头。照片里的场景阴暗潮湿，里面有不少女孩儿入镜，这些女孩儿，一个个或是面露惧色，或是眼神无光，活脱脱一副进到地狱里的场景。
商月城知道这些照片是哪里照的了。
就是拐卖人口组织的老巢！
他不知道钱春琳是如何将能照相的东西偷偷带进去的，不过她的确是个很有本事的女孩儿。如果她没有意外殒命，如果知情的王恺升没有报案，如果案子没有正好落在万雪手里，那足以对这个缜密的黑产集团有威胁的人，就是她。
或许是考虑到偷偷收集犯罪证据这件事，如果被某个人查到，自己迟早会没命，她才及时把这些线索都保留下来，以这种难以察觉的方式藏在家里的角落。
以同样的方法，商月城在挂磨尖的锅铲的厨房架正上方，敲到了一块空的顶砖，那也正是锅铲挂在架子上后会指到的位置。
顶砖上面藏的，是厚厚一沓网站“联络员”的名单，他们也是运营网站的其中一部分人。
商月城看着这份详细的名单和一部分钱春琳收集出来的身份资料，暗暗想着，那天见到的女主播说，她和钱春琳是同期被强迫来做这份职业的，可她都赚了不少，钱春琳却才开直播，甚至连榜一都没有。这段时间，钱春琳是不是去收集这些证据了呢？
可是，钱春琳已经不能再开口，可能存着她所作所为痕迹的手机存储卡也已经被损坏。
这件事，大概会永远成为一个谜题。
如法炮制，商月城在钱春琳的家里又找到了很多其他的证据，有照片，有名单，甚至还有几支录音笔和几张内存卡。搜查了一整天，商月城收获颇丰，但他还是觉得，线索没有找完。钱春琳会竭尽所能，把线索分开藏在她预留的地方，以防发现她藏线索提示的是犯罪者，将证据全部销毁。
商月城看着满满一纸箱的证物，难得舒展地笑一次：“证据确凿，插翅难飞啊。”
根据苏南省警方的调查和商月城找到的这些证据，他们将这个黑色产业链连根拔起，钱春琳所在房子的房主史司杰也是犯罪者其中之一。在史司杰被戴上手铐之时，他还不敢相信，一边大喊“我是清白的”，一边被警察押上警车。
他甚至口口声声辩驳，他和钱春琳只是情人关系。钱春琳只不过是他玩婚外情，养在靖雪市的小情妇。
当然，在他看到钱春琳搜集的那些证据之后，他便瘫软在椅子上，只会喃喃地骂：“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怎么找到的……可怕……”
派去境外缉捕的警员也已经上路，信心满满。
穆乔在医院治疗一段时间之后，也恢复了神志。他甚至看到警服就发抖，没废多大力气，就把自己的动机和作案过程交代的一清二楚。
他恨钱春琳背叛他，为了钱什么都肯做，甚至不惜和已婚男人史司杰在一起，做别人的第三者。这还不够，那个女人甚至还要开着直播亵渎自己的身体。再加上数次求复合被拒绝，甚至还被钱春琳用一沓百元大钞甩在脸上，伴随一阵没好气的辱骂：“你看看这些钞票，你能给我这些吗？没本事还想和老娘在一起？怎么不先看看你自己呢？胆小懦弱，一点本事都没有，你算什么男人！”
这也是为什么万雪握着枪管，向他大喊“你算什么男人！”的时候，他会不受控制地扣下扳机。
慢慢地，穆乔起了杀心，可他不敢杀人。正巧，和他合租的雷子羽了解到了他的想法，决定和他一起动手，杀掉钱春琳。
至于作案过程，和技侦与法医还原的现场情况完全吻合。
在被重新关押的时候，穆乔喊住了商月城。
商月城好奇，但还是驻足，并且示意旁边的警员退开一些。
在确认旁边的警员听不到他们的说话声之后，穆乔开口问商月城：“那个……警察，我开枪的那个……没事，对吧？”
商月城明白，穆乔害怕他真的伤了万雪，便告诉他：“没事，他胸口装了些东西，子弹被挡住了。”
听到这话，穆乔松了一口气。随后，他又对商月城说道：“当时，他和我说，钱春琳是被子弹穿透心脏死亡的，直到你们审讯我的时候，我才知道不是。”
商月城饶有兴味地听着，关于万雪和穆乔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他也是十分感兴趣。万雪究竟对穆乔这家伙做了什么，让穆乔差点精神失常。
穆乔接着说道：“他说的和真的一样，我当时真的相信了。尤其是他握着枪管，把枪口移到他胸前的时候。现在想想，他和他描述的自己，一点都不一样。”
“哦？他是怎么描述自己的？”
穆乔此时的表情就像是回忆自己的偶像：“他说自己也是个胆小鬼，为了自己活下来，甚至不惜抛下战友逃命的胆小鬼。”
商月城眼神一沉。他以为这过去万雪不会和任何人提起呢，穆乔居然知道了。
这不满连带着让他的眉毛都皱了起来，看向穆乔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敌意，甚至想再一次打断他的鼻梁骨。
穆乔没有理会商月城微妙的情绪变化，兀自继续说着：“可是，当时那种情况之下，能丝毫不畏惧地捏造犯罪现场的情况，这赌注下的毫不犹豫，不得不说，事后想想，我真的很佩服他。”
商月城心说，也是。如果当时穆乔知道钱春琳是因为子弹从口腔穿透脑干死亡的话，万雪肯定会在这场对决中输掉一大半。不得不说，万雪下了一步险棋。
走出这一步及其需要敏锐的判断力和过人的胆识。而这步险棋，他下对了。
不仅让当时可能逃走的穆乔没有成功逃脱，还让自己从危难中活了下来。
穆乔又开始支支吾吾：“打断我鼻子的事情，我……我认栽，当时我也不是真心想开枪的，他让我失去了理智。”
说罢，穆乔抬头看向商月城：“商队，你……能帮我带句话给他吗？”
被犯罪嫌疑人叫商队，商月城觉得怪怪的，但还是点点头。
穆乔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你帮我捎句话，就说，就说……方砚清，你一点都不胆小，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
商月城嘴角抽了抽。
杀千刀的万雪，你连你是方砚清这事儿都告诉他了？
商月城使劲握了握拳头，额角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他强硬地扯出一个在外人看来十分可怖的笑容，努力让自己和蔼地说：“穆乔啊，进去好好改造，出来了踏踏实实过日子，别再接触这些事儿了。”
穆乔有些喜出望外：“你是说……我……我还有回归社会的可能？”
商月城收起那近乎要杀人的表情，努力让自己笑的和蔼一点：“当然。”
商月城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闪过一瞬间的狡黠，他抬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前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