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二十七年（十一）

商队现在一点就着，跟着商月城出来的人都心知肚明，于是，除了温黎，没人敢接近商月城并和他说话，只有乖乖听命。

来到关爱学校的时候，于岳奉还在修宿舍楼坏掉的大门把手，就被温黎一个飞扑按倒在地，戴上手铐。

于岳奉还云里雾里，商月城就揪着他的领子问道：“万雪在哪儿？”

于岳奉愣住了，万雪认识他，他并不认识万雪。

于岳奉摇摇头，表示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商月城啧了一声，挥挥手示意温黎把于岳奉带走，自己去了关爱学校的保安室调监控。

他在监控里看到了万雪的行踪――万雪和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人一起离开了，在学校门口搭乘了为数不多路过关爱学校的公车。

由于关爱学校地处偏僻，只有72路公交路过这里。

“他们会在哪一站下车……”商月城掏出手机，调出72路的路线图，一边默念着每一个站的站名，一边推测着万雪会和这个女人去哪里。

他留意到监控里白衣服的女人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方形东西塞到口袋里。

比钱包小一点，应该是个卡包。

身份证？

自从万雪的钱包在穆乔的枪口下报废之后，他就把身份证和银行卡塞到商月城送的那个钥匙包里，至于商月城给他的房门钥匙，被他栓了根绳子挂在了钥匙包的拉链头上。

在那一摞零的整的钞票被子弹穿了眼儿之后，万雪就没用过现金，基本都是手机支付，不能手机支付的地方他就不去了。

拿钥匙包当卡包使。

万雪的身份证应该也是带在身上的。

一男一女，带身份证出门，商月城又想起刚刚念过的公交站里有一站是酒店街。

敢情这杀千刀的昨儿晚上还满脸写着：“快来吃掉我”，盯着他说那一番隐秘而热情的表白，信誓旦旦说着什么生长时的唯一攀附，搞得自己理智险些燃尽，差点吻了万雪。

如果没有那份掉在地上的文件，商月城估计会直接在解剖室和万雪干柴烈火地烧起来。

但不偏不倚，那份文件又落在商月城的痛处，现在不仅是他知道万雪的秘密，万雪也窥探到了他的软弱，知晓了他面对挥散不去的家庭阴影时的脆弱。

商月城把愤怒归咎于万雪给他灌了安眠药，只不过是个由头，更大的情绪起伏，来自没有和万雪把情感彻底释放的不甘，万雪不告而别的焦灼，还有第一次打开心扉在意一个人的手足无措。

此时，还有掌握不到万雪具体行踪的急迫和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出去时的醋意大发。

昨天还和我解剖室坦白秘密，今天就跑来和关爱学校的女人单独出行。

等我抓到你，万雪，我非要把你按实在了，让你知道，你住的是谁的家，吃的是谁的饭，开的是谁的车，动的是谁的心。

把砸坏书房临时钢架床那次，莫名涌上来的热度，烙印一样烙在你身上。

有多滚烫，有多热烈，全都让你知道。

商月城脑子里越来越乱，他强迫自己深呼吸，平静下来，扼杀自己脑子里越来越诡异也越来越危险的想法。

需要用到身份证的地方，除了酒店街………排除酒店街………还有正明公园，正明公园买票时需要身份证。

公园。

商月城想通了，为什么死者死亡的现场会有鱼缸，也为什么死者的脚会搭在鱼缸里。

她已经看不见了，但她还想感受。

正明公园最出名的，是一条清澈的小溪，小溪里时常会有几尾鱼。

路茜死前，脱了鞋，把脚放进鱼缸里，她可以在脑子里想象，想象春天春暖花开的模样，自己坐在溪水边，溪水里的鱼轻轻触碰她的脚趾尖。

还有那些构成“翅膀”的鸽子羽毛。

正明公园有个很大的鸽子饲养场，在那个饲养场附近可以很快地捡够那些羽毛。

于岳奉会修门把手，万雪得到的线索，应当是那些调味料架子出自他的手。

但如果商月城的推测没错，死者的死亡现场是以正明公园为蓝本，那万雪身边这个女人的嫌疑也很大。

万雪可能危险了。

商月城离开关爱学校，开着车，速度十分接近市区的限速，一路开回市局。

路上，商月城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隼。”

电话那头的声音沉稳有力：“商，有事吗？”

吴一隼，也就是商月城上次和雷子羽旧钢厂谈判时，得到商月城的命令之后击中雷子羽大腿的狙击手。他是商月城的大学同学，只不过大学毕业的时候，商月城来了市局刑侦队，而吴一隼去了特警队。

“我要执行个任务，帮我个忙。要快，带人去正明公园，动静小点，我开指挥车过去。”

“好的。”

大学时候在同一个战术组培养的默契，让二人之间很多事情无需多言。

正明公园。

万雪站在路i的身边，路i盯着已经结冰的水面，蹲在岸边，仔细端详着湖里浮上来的每一个气泡。

“茜茜很想来一次正明公园，她从小画画，都画的是春天，燕子，小溪，流水，水里的鱼。”

冬天的公园没什么人，渐近黑夜，温度也在缓慢降低，万雪把手抬到嘴边，朝手心呵了一口热气，搓搓手，再把手塞进羽绒服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