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盛夏时节,平宅大院。
聒噪的蝉鸣声阵阵,没有丝毫凉意。
大院四周都是排成排的平房,后面那片空旷的地,危楼林立,社区规划明年要拆迁盖楼。
道路没修,土路灰尘四溅,来辆车开过去就垫得到处都是石子,还有工人在打浆。
几个老太太坐在院口打着扇子乘凉。
放学的铃声已经响了好几遍。
教室里人也走得差不多了。
但即便如此,沉闷燥热没有减少半分。
空气都跟灌了热浆般凝固,喘息间都觉得闷不过气。
窗外操场乒乒乓乓的拍球声参杂着走廊里的交谈,时近时远。
周晁嘉低着脑袋,发梢遮盖住眉眼,他正慢吞吞地往书包里装着作业本。
校服短袖的后背被汗打湿,看过去阴了一大片,跟被水泼洒过似的。
他身影瘦削,坐在班级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没什么显眼的。
要不是还喘气,估计旁边都不知道这还有个活人。
三班的人提起周晁嘉,都是三个字:不合群。
又因为不合群,明里暗里地被排挤。
今天班里的值日生是王彤和李骏。
王彤瞥了眼座位后排,怼怼李骏:“等会我扫前面,你扫后面。”
“为毛?”李骏不太满意,快速地瞥了眼周晁嘉的位置,“我也不想扫后排啊。”
“你扫不扫?我是女生,你是男生。”
“行行行。”李骏,“烦死了,我最他妈烦的就是扫他的地方。”
“扫把星,晦气。”
“谁沾上谁倒霉。”
两个人窃窃私语嘀咕着,旁边人也没听见。
顿了会儿,王彤又瞥了眼周晁嘉,“要说他除了闷点,瘦点,长得好像也还行。”
“你该不会看上他了吧?”李骏故意挤眉弄眼,“再说他那头发整天挡在眼睛前面,你从哪看出来他长得还行的,有我帅?”
王彤赶紧瞪了李骏一眼,“你别瞎说。”
周晁嘉是后转学过来的。
他性格很闷,每天走路都是贴着墙边。几乎也不跟班级里的任何人交流说话。本来没人注意到他这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是得罪谁来着,被欺负的这么惨?”王彤啧了声。
李骏心不在焉地说:“忘了。谁知道因为什么事。”
两个人说完都愣了会儿。
是啊,他们都不记得孤立周晁嘉最开始的原因是因为什么。
但在大集体、大环境里,有一天有这么一个人做了这么一件事,其他的人好像就必须跟着做,才能撇清和被孤立者的关系似的。
老师在讲台上归拢着课堂测验的试卷,往包里一装,也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离开了。
悬在空中的几台老旧风扇吱呀吱呀地转,带起来的风还不如手扇得风大。
“啪。”
耳畔倏地拂过一道劲风,嗡鸣声响了几秒。
紧跟着,如针刺般的疼痛慢慢浮现出来。
周晁嘉下意识捂住耳朵。
他没回头也知道后面的人是谁。
刺耳又讥讽的笑声挤进耳鸣声里,像是隔了层不透光的窗,让他觉得不真切。
他舌尖狠狠地抵在牙齿间,太用力地咬紧,有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开来。
深吸口气,周晁嘉沉闷着一言不发。
他低着头默默地捡起被掌风带飞的试卷。
“你躲你妈呢。”为首的男生像是对周晁嘉躲闪的态度十分不满意,紧跟着第二个耳光也打了过来。这一巴掌打得重,“操,震得老子手疼。”
“贵哥,这小子闷得跟葫芦一样捏圆搓扁,屁都不敢放一个。”旁边有几个男生嗤笑着附和,“肯定是怕了你。不过也是,现在整个初中有谁敢跟贵哥叫板啊。”
“可不是,贵哥要立棍,谁敢不服。”
“跟着哥混有肉吃,知不知道。”范贵吊儿郎当地晃了晃腿,把耳朵缝里的烟拿下来,“别的我不敢保证,你们这条街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贵哥的名号。”
范贵对这种阿谀奉承的献媚话很中意,飘飘然地去拍周晁嘉的肩膀:“这星期的保护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