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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

他愿意(011)

投票当天下着蒙蒙细雨。

虽然王南方做了风险预案,前后花了小十万把村委对面那块空地布置成一个足够遮风挡雨的临时会场,但是,当耳边听着前来投票的村民的怨言,她的心仍不免有些沉。

他们花了十分多的力气和成本,去摸查村民的旧改意愿——用刘敬基的话来说,“没有十成,也有九成九”——但她仍然担心投票结果会不如人意。谁知道那些村民会不会当着调查人员的面说愿意,在关键时刻却投了反对票呢?

她心目中明确知道,有一票反对票会来自她奶奶。她昨晚还特意去看奶奶,甚至想要和奶奶一起过夜,但奶奶赶走了她。奶奶说,她的角色尴尬,为了避免其他人的非议,她们最好保持距离。奶奶的话出口的那一刻,王南方很难过,但是她没让奶奶看出来。她笑了笑,和奶奶道别,然后打着伞,穿着高跟鞋,走了好几百米去取她的车。一路上雨越来越大,她的风衣下摆和鞋子全部被打湿,同时被打湿的还有她的眼睛。不过,没人知道这一点,她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是她的选择,她得为一切结果负责。

今天总部也来了一些支援的人,所有人都站在临时会场的角落里,神色都不轻松,随时待命。王南方尤其紧张,虽然整个项目的负责人是张天本,但她对此表现出更高的在乎程度。她早上六点钟就到了会场,连早餐都还没吃,那盒早餐奶还放在车里没顾得上喝。她生怕今天会出纰漏——或许是在阮文礼手下工作那一年多的时间,她实在过分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今她有个坏习惯,那就是只相信自己也不太敢相信自己。文件检查过了,投票的表格检查过了,甚至给村民用来投票的圆珠笔,她都随机抽查了几支在白纸上画了画,生怕笔突然写不出墨。

她看看表,八点四十二分了。按照安排,投票九点钟开始,直到晚上九点结束,他们至少需要在这里待上超过14小时。她裹紧了身上的风衣。因为下雨,感觉越来越冷,她真后悔今天出门时没多穿一件厚衣服。

“阮董——”

她听到有人说出口的这两个字,便马上转头去看,但又意识到自己动作夸张,又轻轻转开脸。

是开发部的老总在说话:“阮董昨天开会就批评过,定在今天投票是十分错误的决策。但愿今天一切顺利,不然回去绝对被骂得狗血淋头。”

这个时间是王南方在两个星期前定的。那时候刘敬基给了他们十分清晰的暗示甚至是明示,他表达的意思是是,村民的旧改意愿基本收集到位,应该为万无一失。张天本和王南方兴奋至极,尤其王南方更急于交出一份让阮文礼满意的答卷,她查了一下天气报告,确定今天是众多雨天中唯一多云的天气,于是她便定了今天——谁想到这些天的雨淅淅沥沥,没完没了。

正背着众人抽烟的张天本听开发部的老总这么说话,心情不爽,扔了烟头,转身回来反驳:“天气问题,不是我们的错吧。”

众人纷纷住口,反正大家都没有好心情,少说一句,便少点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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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钟开始,刘敬基在台上介绍丰年公司的种种旧改理念,并且很聪明地回避了当年母公司如丰公司在丹霞村遭遇滑铁卢的历史,他反复强调那八个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希望全体村民抓住政策的东风,顺势而为。

很快轮到张天本上台给公司拉票,他拿着王南方前些天给他拟的稿子,开始发表他的演讲。

“老总,老总,请问有没有提问环节?”台下有年轻的小伙子叫起来。

台下如丰人人如临大敌,马上往声源处看过去。张天本笑得很温和,看着那个年轻的村民:“你说。”

年轻的男人离台子更近:“你总说旧改怎么怎么好,居住环境变好,交通变好,这边的房子会升价,那你怎么不说说具体的拆迁方案,比如我的房子两百平方米,你们拆了我的房子,补偿多少?是不是补四百平方米?”

张天本早有准备:“是这样的,我们今天投票决定的是,同不同意由我们丰年公司来帮助村来推动旧改这个项目,还没有去到谈安置补偿那一步———”

“嘿,我都不知道你们补偿多少,那我们怎么知道要不要同意你们公司,说不定其他更牛的开发商给我们更多补偿呢?我们不是反对旧改,我们是反对补偿不合理的旧改!”

张天本攥着手里的稿子,试图解释,但台下已经叫起来:“没错没错!先把补偿方案说了,我们才同意!”

王南方犹豫着是不是要上台救一救张天本。她看着台上的张天本,在三五十个村民的喧闹下,他纵使拿着话筒,话筒音质也不差,但发言渐渐变得软弱:“你们先听我说,先听我说......”但当然没人愿意好好听他说。她想到刘敬基的那句话,“没有十成,也有九成九”,2000多人,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反对,这投票气氛就足以被扰乱了。

她定了定神,走上了台,抓起另一个话筒:“各位父老乡亲,我们非常乐意接受你们的提问,也非常乐意向你们介绍太多关于丰年公司接下来的所有工作思路和方案,包括可行的补偿方案,但是你们要一一发问,也要允许我们一一回答,否则我们听不清楚你们的提问,你们也听不清楚我们的回答。”

她几乎能感觉到旁边的张天本轻轻舒了一口气。

台下的人静了一下,又有一道声音叫起来:“你奶奶不是反对旧改吗?你在这里说什么大道理?你先说服你奶奶再来说服我们!”

王南方被捏中软肋,她缓了一口气:“是的,正因为我也是丹霞村的村民,所以我和你们一样,我也关注丹霞村的发展,我也关注丹霞村的拆迁方案。我为丰年公司服务,正是因为我相信它的实力,相信它能为我们带来更好的拆迁补偿,所以我马上向你们介绍丰年的拆迁方案——”

风呼呼刮着,卷来一枝树枝,临时搭建的账面便被刺破。王南方甚至来不及反应,站在台子边缘的她便被淋了一身的雨水。

她看着周边忽然停止喧闹的人群,突然觉得头晕,她仿似回到了当年阮文礼被人泼了一身脏水的时刻。柯延东叫她:“王经理。”他递给她一小包纸巾,但那无疑作用不大。

她对台下有些傻眼的村民笑笑:“大家不是都说吗,水为财,我忽然对这个项目更有信心了,我相信做成这个项目之后,我们大家都能换来不少的财富。”

她提醒自己要撑住,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放弃。否则——阮文礼应该会对她很失望的。

恍惚之间感觉阮文礼已经站在黑压压的人群背后,面容冷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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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南方在台上和张天本互相配合着,稍微把混乱的场面控制住了。雨仍未停,但喧闹的村民已经领了投票的表格,各自投票去了。

王南方觉得自己快倒下了,她又饿又晕又冷。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她不该来做这个项目,她该留在总部,在富丽堂皇的办公大厦里,做着日常管理工作,而不是现在一身狼狈,做着也许吃力但不讨好的事——现在她什么都没做成,却先得罪了奶奶。

“诶诶,好好,好。”走开去接电话的张天本,走到王南方身边,“快,阮文——阮董在附近,让我们过去见他。”

王南方觉得自己都累到出现幻觉了。阮文礼在附近——还要他们过去?这是什么意思?张天本却催着:“快点,别发呆了!”

十分钟后,张天本便把王南方带到了附近一家私房菜馆。张天本知道房间号,一路被穿着黑色旗袍的女孩引到房间门口,王南方紧跟其后。她已经把脸擦干了,但她的风衣仍是湿的,没有比这个更糟糕的面对阮文礼的时刻了。

房间一推开,王南方便看到了阮文礼,他身边人不多,除了罗至成,就是孟思华。

她来不及思考现在是什么画面,张天本便走近阮文礼:“阮董,你过来这边了?”

“我让钟一元和袁文过去了。上午的气氛不太好,下午你们先暂时回避一下,否则效果更不好。”阮文礼点燃烟,“你们场面控制得不好,既然反对派闹事,就应该想办法给那些反对派分流,别让他们聚堆。”他缓缓吐出烟圈,“你们晚上再过去。”

王南方冷极了,比起身上的冷,她的心寒意更甚,这代表她和张天本都被阮文礼否定了——对吧?她吸吸鼻子,她并没有脆弱到因为挨批而流泪,只是冷到鼻头发红发痒。

孟思华提醒王南方:“王经理,你衣服都湿了,你要不要找件衣服换一下?”

张天本看了一眼王南方:“是的,她刚才被淋了一下。不过没办法,我们刚才实在不敢走开。”

阮文礼的视线本来是在张天本身上,闻言看了王南方一眼。

王南方转开脸,阮文礼只那么一眼,她就觉得自己的委屈更深。她才不能在他面前展露脆弱,绝对不能。

“你们去给她找件衣服。”阮文礼交待罗至成和孟思华,两人很快离开房间。

王南方正想说话,阮文礼却说:“你刚才的表现很成熟。”他补了一句评价,“不差。”

所以,刚才他真的是在台下吗?所以,他才会知道她刚才如何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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