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章第74章
第074章第74章
薛宝琴知道薛宝钗难缠,心中难免叹气,怎么大房的灵气都汇聚薛宝钗一人身上,如果薛蟠能做得了主,他们兄妹也不必这等求人了。
说出口的话是在心里翻来覆去过了好些遍的,便道,“我见百夷的天麻与杜仲都是好东西,便购入了不少,随后又高价收了几株灵芝草。最要紧就是这灵芝,都说是仙草,拿来就这么出手岂不是浪费。”
薛蝌挠挠头,笑着插话道,“咱们与大姐姐有什么不好直说的,我和琴妹妹还带了几个苗医回来,他们的苗药有奇效,不比咱们的名医茶。因此我们想开个药馆,却一时寻不到合适的地方。”
他这番话显得很亲近薛宝钗这个堂姐。
若是寻常人,定然是要心软几分,本就是一起长大的堂姐弟,奈何薛宝钗并非寻常人,可说是冰雪心肝,听罢连连点头,“我当是什么事,不过是寻个合适铺面,也值得你们这样大的阵仗。”
薛蟠不等她说完话,一句话便将事情大包大揽下来,“就是啊,等我回去和父亲说一声就是了,你们这苗医药馆是预备是开在姑苏、扬州还是哪儿啊?”
薛宝琴俏生生地道,“可真真是大哥哥疼我,我素日里就说你与我亲生哥哥又有什么两样。原本是想着在金陵的,咱们也算熟悉,只是医师说姑苏的水土最合适。姑苏城小,富贵人家园林又多,这才犯难。”
“无妨无妨,大不了让个铺子给你们,咱们家也有卖着药材的。”薛蟠道,“诶,我记着这铺子原就是你们二房的,那一年叔父赔了生意,将这铺子抵给了我们。我做主了,当时多少银子,现在也多少银子,银货两讫,你们两个看怎么样?”
二房兄妹看自然是极好的,只是薛宝钗脸色淡淡的,只怕是不太高兴。
好在此时兰园的侍女敲了门,领着几个小丫头将他们包厢的热菜都上了,这侍女充作小二,口舌很利索,将菜名一一道来,又介绍道,“客官不妨开了西边的窗子瞧瞧风景,咱们兰园虽小,景致却是极好的。”
薛蟠一双眼上下打量着侍女,“我瞧着你有些身段,再往前可不是做这等生计的吧?”
这侍女与静雪静雨一个来历,都是林家买回来的扬州瘦马,她容色不是上佳,天生一张巧嘴,原本是教她做女先儿的。
薛蟠这等货色她也见多了,只笑着敷衍了几句。
虽然宝琴兄妹不敢露出什么瞧不起他的神色来,只是薛宝钗还是觉得丢死人了。
小丫头手里端了一道火腿羹汤要上,薛宝钗坐的是上首,偏她不知怎的突然歪了身子,小丫头小心避过,本来没有什么大动作,只是年岁小,嘴里禁不住轻轻地“诶”了一声。
薛宝钗侧首斜睨她一眼,“我竟不知道你有什么指教?”
别看兰园里头的小丫头端菜端汤做的也是伺候的人活计,可却也不是那等可以随便打骂的,好些个都是林家的家生子,平日里从沈兰心到这些侍女对她们都还挺和善的。
小丫头见薛宝钗脸色不好,忙垂首致歉,“贵客恕罪,婢子只是想上菜。”
薛宝钗也是方才被薛蟠憋屈得狠了,这才露了恼意,见众人都朝她看过来,难免要收敛心神,大方道,“无妨,是我刚才挡着你了。”
侍女上前端了那火腿羹汤,笑着道,“妮子年纪小不懂事,好在贵客不计较,今儿的席面不多,沈老板正做拿手点心呢,一会子给贵客端来尝尝,只当是赔罪。”
她本是惯常的客套话,谁曾想薛蟠来劲了,其实沈兰心劝他小心薛宝钗之后有一段时间,薛蟠是听进去的,还觉得沈老板人美心善。
只是到底薛宝钗和他做了多年兄妹,几次下来将人哄回来了,话里话外又说了沈兰心诸多坏话。
薛蟠也就从不记恨到了更记恨,方有今日的风波,只听得他呵呵一笑,“啧,我当沈兰心攀上什么高枝儿了,一会子跟林家小姐搭上,一会子跟林家二爷好上,可爷瞧着怎么还是做厨子这等下、贱活计呢。这我有空可得好好和林家说说,没得糟践了这花容月貌的美人儿。琴妹妹,你这苗医可有什么擦手润肤的方子,拿来赠予沈老板,她成日烟熏火燎,手只怕粗糙得不像样子了。”
薛宝琴跟着父母南来北往,并不是养在深闺里的娇贵,说句大实话,这手也柔滑不到哪里去。
如果说这话的是旁人,早教她骂得狗血淋头了。
侍女险些将那羹汤泼到薛蟠脸上,“还请这位客人慎言,稍稍客气些。”
“我若不是不客气,又要怎么样?”薛蟠伸手去摸她的腰,“勾栏院里养出来的,就是不一样,我打眼一瞧就知道你的底细。”
这侍女的底细薛蝌不知道,可这兰园的底细薛蝌还是清楚的,想要在这姑苏城里做生意,如何敢得罪林家。
要是惹毛了林家,就是薛蟠让他十个铺子,这生意也是做不下去的。
他忙一把拦住薛蟠,口中道,“家兄喝多了,口无遮拦,得罪姑娘了。”
薛宝琴接到他的暗示,客客气气地送了侍女到门口,“这位姐姐,只当是我一点子心意,待招待完我兄姐,我自当给沈老板请罪。”
她腕上那只嵌彩宝的金镯富贵逼人,此刻已经褪下来塞到了侍女手里。
这样的变故一出,如何还有什么心思吃饭,薛宝琴上了马车便同薛蝌抱怨道,“我竟不知道大哥哥能荒唐成这样,也就是姑苏一房难求,否则谁愿意受他们大房这等闲气。”
薛蝌好一通安慰,又劝她放宽心,“又不是什么大事,叫我说,也是你太纵着那些医师了,咱们才是东家呢。”
薛宝琴俏脸一红,却不肯再说话了。
且说那位侍女当时也没跟薛宝琴客气,只将镯子掩在袖中,待得下了楼便拿给沈兰心看,又将薛蟠的话学了。
沈兰心正在看火,今日蒸了几笼素包要送去寒山寺的,见罢无语道,“只知道订席面的客人姓薛,哪里知道是这个薛。往后可得门口挂上牌子,薛蟠与狗不得入内。”
与这等下流人生气都是不值当,当日又何必劝他,徒费口舌。
侍女笑道,“狗可没做错什么。”
“你说的也是。镯子你收着吧,他们还真是有钱。”沈兰心被那宝光闪了眼。
“我可不稀罕,不然就拿去还了钱,接济那些个读书人吧?”侍女道,“我瞧好几位公子贪看那些字帖,揣个饼子已经算好的了,不好的一整日都不进水米也是有的。。”
沈兰心皱眉道,“咱们不是供应糕饼茶水么?”
“读书人心气高,说是已经免费看了名家字帖,不敢再受用吃食。”
“那便听你的,这镯子卖的钱便算作你捐给他们的,咱们另外起一个账本,院子还有两间房空着,若有读不起书的孩童,也可在此启蒙的。你问问来看字帖的,可有愿意教他们的。”沈兰心索性将摊子铺得更大了一些,“此事我来写信给林伯父。”
她有意替侍女博一个好名声,因此次日便将侍女捐了镯子的事原原本本地都说与了那些读书人听,又怕他们觉得是施舍,只道,“诸位莫要与我沈兰心客气,兰园有你们这些饱学之士,我只觉得炒的菜都多几分书卷气呢。”
众人都笑起来,纷纷叫好,又有一个书生问道,“竟不知这位姑娘叫什么名字?也好叫在咱们吃水不忘挖井人啊。”
沈兰心便拉了侍女过来,“就是这一位姑娘了,芳名唤作静波。”
刚才相问的书生见她清秀可人,脸先红了,拱手道,“江流有静,松竹无声,姑娘好名字,好心肠。”
静波擡眼望去,见他便是那个扛了一日不肯吃饭的人,不知怎么的,脸上发热,福身还礼,“公子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