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8章第98章

第098章第98章

一个小摊在铁之国的边境城市支了起来。

关于这个小摊的流言很快在城中传开。城中的贫民和乞丐以信息传播速度非凡的情报网发现了这么一个免费提供食物的地方。

围在客店门口的人大多也是无家可归、无食物饱腹的人。

“大家可以跟我们一起过去,那个摊子就是我们经互会的。”

“是啊，免费的热汤干粮给大家吃。都别在这儿干等着了，快过去排队，晚了就没有了。”几个雇员擡着东西从客店门口出来,向大街另一边的小摊走去。

她们是从荒城加入小春队伍的,才吃上几天饱饭,还不知道经互会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但已经学会按照头领要求披上这个身份招呼门口的人们。

这些人三三两两地聚集在门口。有的人讨论几句客店里霸气的香气就会逐渐散开,有的人则往墙角一靠，几天都不挪窝，渴了饿了就离开一会儿，过不了多久又拿着各种颜色形态的东西回来，就着香味儿使劲咽下去。

要是人能有正经营生做,能把肚子垫个五六分饱，谁愿意一摊烂泥似的窝在客店门口闻味儿。

可这是战国时代，她们还很不幸地生在一个夹缝中求存的小国。这片土地上大多数人从出生开始就没体会过吃饱的滋味。

乍一听到雇员们的招呼，他们从四面八方转过头来，眼中几乎是同样的迟钝和瑟缩。

长期的饥饿让他们的大脑变成一团浆糊,思考地非常困难。生存的本能告诉她们这事很危险,却又叫嚣着心动,忍不住看看是什么人在说话。

一看不得了，这些人手上拿着各种东西,显然是给主人干活儿的奴仆下属。对于这个身份来说，她们穿得也太体面了。全套的上衫下裤外加鞋子，居然没一个人身上有补丁。这在门口的人群里引起了一阵低声惊叹。

一个高瘦的乞丐缩在一边打量她们,这些人穿得都是一个款式，显然是一伙儿的。

对,她们自己刚才说过，那叫什么来着？经······没等她想起来，一道响亮的声音传来。

“大家闻到过我们开饭时候的味道吧，香不香？”雇员的语气亲切随和，人群里有人忍不住，小声回了几句“香”。

有人接话，雇员就把戏码顺利接了下去，“这么香的东西，也不能光我们吃。大家不知道，我们经互会是个公益组织，给穷苦人提供方便的。这回我们把自己吃的东西拿出来了。”她擡起手里端着的盆，“经互会的摊子马上发食物，大伙儿一起来吧。”

雇员们各自捧着一堆食材器具向摊位走去，身后稀稀拉拉有人站起来跟上去。

高瘦乞丐几乎没有犹豫，拍拍身上的土就随着雇员们走去。雇员中的一个清秀姑娘看了她一眼。这个人干瘦粗糙，皮肤焦黄肮脏，衣服破破烂烂，头发打绺，连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雇员却觉得她很奇怪，看了她好几眼才转回头。

走在身边的同伴把头凑过来，“怎么了，她不对劲？”提问的人就是客店门前招揽贫民的姑娘，她口齿伶俐、干活儿利索，是这支雇员的领队。

“没有”，清秀的姑娘摇摇头，“我就是觉得她有点特别···也许是眼睛特别亮？”像野猫一样···

领队笑了出来，姑娘怼她一下，“说正事呢！”

“好好好，反正上面的也交代了要打听打听这些人的底细，一会儿那个人我帮你问仔细点。”

清秀的姑娘朝她呲起牙，“你想什么呢？！我连她什么样儿都没看清楚。”那股奇怪的感觉被她抛诸脑后，气上头的她追着领队跑。

她没有感觉错，高瘦乞丐也没感觉起身拍土这事儿发生在乞丐身上有多违和，毕竟她前两年还不是乞丐。

一伙人稀稀拉拉地跟着队伍来到大街另一头，离得很远就能看到队尾。

她们被雇员续在原来的尾巴尖上。后来的人和原来排在队尾的人就开始挤眉弄眼地相互打量。

一座战国小城能有多少人口，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货色，大家擡头不见低头见的，谁不认识谁呀。

对面那个谁，上次为了一口剩饭泔水跟他在餐馆后街打地不可开交。还有那个谁，平时瘫坐在垃圾堆附近一动不动，好几次他都以为那是个饿死的倒霉鬼，一有人扔能吃的东西，立刻原地复活，抢地比谁都快。

扭曲的街道和来往的人群遮蔽了她们的视线，让她们看不清前面摊位的情况。可她们认识眼前的人啊，就这些人，能在这儿老老实实排队？要是真有吃的，不一拥而上争强到把摊子掀了就算好的。

这里面不会有什么猫腻吧？

队尾的人心算又有哪些新人加进来了，要是人太多，经互会的大人们不会不干了吧？

今天回去要不要想办法凑几个人给队伍缩缩尺寸呢？

先来后到的人诡异地没说起什么话，没等打量完，随风飘过来的熟悉香气就俘获了刚刚排进队伍的人们。

果然有人忍不住往前走了，他的体型在贫民中异常高大。从懂事开始，他就是城中最底层的孤儿，从小在各色人手底下抢吃喝度日。长大以后，他的身份在拾荒人、抢劫者和流浪儿之间根据生存需要丝滑切换。

他是个只有身份但没有姓名的人，像他这样的人在乱世中自有一套逻辑。遵循这种逻辑可以让他获得更多资源，长成今天这样高大的体型。

今天，他依旧坚持自己一以贯之的行为准则，越过一长串畏缩佝偻的人，在她们目光的洗礼中向最前方的摊位走去。

他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老老实实排在这里，但他有更大的倚仗，有更高的资格，他的拳头会告诉所有人，为什么他能拿到这里第一份吃食···甚至更多···

经过客店门前几天的蹲守，他已经看透，这个队伍中年轻女人占大多数，每天进进出出捧着拎着提着各种东西往这边走。她们最大的头儿叫什么？差点忘了。

他花了足够的耐心听这些人说话，等那个人出现，好让他掂量掂量她们老大的本事，没想到这伙人的老大居然是个这么年轻的小女孩儿。

看到她的第一眼，一种意义不明确的野心就出现在他的心中，烧地他胸膛火热难耐。

毕竟当猎物足够弱小又脂肉丰厚时，唾手可得的利益会让人沸腾。

一路走来，他将自己的拳头握了又握。

没问题，他告诉自己，没问题。他在城中这么多年，还是有几个人能够指使的。这些墙头草虽然做不成什么大事，但只要他制服了小摊的头领，他们就会像鬣狗一样一拥而上，撕扯能够拿到的任何一点东西。

小春站在摊位前，正被人围着，那些人穿着整洁体面、款式一致的制服，聚精会神地听着她讲话。

他越走越进，越近，那个小姑娘的身形在他眼中就越矮小，他心中的火焰就越爆裂地燃烧。

打饭岗位上的工作人员熟练地挥手：“后面去，后面排队去！”

他的耳膜鼓掌，这些声音在他的世界中模糊了远近，显得含糊不清。

队伍中的流浪者们却陷入了比平时更加惊惶的死寂中。

他很满意，也很习惯蝼蚁们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