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重光君，对不住了！

第262章重光君，对不住了！他没能听见旻儿的呼唤。

此时的他，耳畔边充斥着无数百姓跪地哭喊恳求的声音，声声如泣，又宛如那世上最险恶的厉鬼，不停地对他念着一段经年的魔咒。

“为了万民，你必须要舍弃了她！”

“你可以对不起她，却不可以对不起这些无辜的众生！”

释迦牟尼佛可以割肉饲鹰，而你重光君无需割肉，不过舍弃一人的性命而已，怎么就做不到呢？

宥临如立于尖锥之上，又如同被捆绑在高高山顶的人偶，只要他说一个“不”字，便会成为万古罪人！然而比起被万民唾骂，此时的他又比死去好过多少？

好似有上万把尖刀在他肺腑里搅动，刀刃片片划破血肉，还生出逆刺，几乎把他的五脏六腑全都捣碎。

前面是旻儿，身后是数以万计的人命。

万民道：这孰轻孰重不是一清二楚吗？

然而宥临在这样的煎熬中，仿佛已经死了，被烈火炙烤，连骨骼都烧了灰。偏偏厉鬼们的逼迫声不停，还变得愈发尖锐。

旻儿觉出他浑身颤抖，当即把他抱得更紧了些。

然而宥临犹如被剜取血肉，失了魂，好似行尸走肉那般，两眼空洞无神地看着城下。突然，他抬起手，狠狠往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

旻儿呼吸一滞，流下泪来。

她不禁想到，如果换做是她，又会如何呢？

她能够忍受眼睁睁地看着宥临在自己面前被夔族啃食吗？还是为了他一人，置万民于不顾？

血花在他眼前一朵朵翻飞。

模糊之中，宥临仿佛看到旻儿站在紫藤树下，眉眼带笑，一圈一圈不停地旋转着，笑声飞扬，不知疲倦。

他微微勾起嘴角，心却已经死了。

然而这一切还未结束。

在这一幕像曝光的胶卷那样从旻儿眼前消失后，又出现了新的景象。

依然还是在这座城楼上，城下依然是密密麻麻、身形可怖的夔族，然而这次即将赴死的却换做了宥临。

“谁敢绑他？到底是谁？！”

旻儿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被绑在一根粗重木头上，好似被牲畜那般吊起来的宥临。

他犹如一具被抽干了血肉的皮囊，空空荡荡，随风飘荡，就这么被抬上城楼，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重光君，你不要怪我们……我们也是被逼无奈！”

“牺牲你一人就可保我们全城人的性命，换作是其他人一定也会这样做的……”

——所以你必须救我们，若是你怨恨我们，那就是伪君子，是心口不一的伪善之辈，活该要下地狱！

你没得选择的！

是你自己要做君子的，是你自己要做好人的！

既然夔族首领需要你献出自己的命来拯救大家，那这便是你的命，是你的归属，是你理应做的事！

旻儿仿佛听到了这些人心里喋喋不休的话，他们义正言辞，他们无辜且被逼无奈：

我们也不想这样的，但为了万民，你该死！

可世上哪有谁真正该死呢？万民皆苦，却为何总是好人不得善终？！

旻儿痛苦地呵斥：“一群狼心狗肺的畜生，这才过了多久，就忘了当初是谁救了你们吗？”

可惜这个问题，无人回答。

宥临已经听不见周遭的任何声音了，他说不清是绝望还是解脱，缓缓仰起头，在风雨崔嵬中，看了眼黑压压乌云缝隙里的那抹微蓝。

“还说那么多做什么？！老子全家都等着活命呢，快把他扔下去！既为君子，必敢为万民赴死，是他自己说过的！”

“重光君，对不住了！”

“我们真是逼不得已的……”

旻儿立在他身前，企图保住宥临不让他被扔下去，然而她此刻只是一片虚影，犹如一丝风，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不——不要！”

这一瞬，她的眼眶里溢出了血，明知道徒劳也伸出双手，拼命地想要拉扯住往下坠落的宥临。绝望之际，她嗓子里犹如硬生生塞进了一捆干柴，燃着了遮天蔽日的火，却嘶哑得发不出声来。

她被自己燃起的无名烟火熏的嗓子刺痛，双目通红，胸口犹如被滚烫的油给浇过那般，哪怕屏住呼吸也还是觉得痛。

她无法喘息，甚至感觉不出自己是否仍在呼吸，只呆愣地望着落入夔族群里的宥临……

旻儿陷入了黑暗。

再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倒在某户人家小楼的屋檐上，除了眼睛和嗓子有些火辣辣的，并无任何不适。

“是夔族！快来人，它们在这边！”

她听到了棠七的高声呼喊，就在距离她正前方十多米远的地方，一只肥厚的宛如猪猡变异的夔从她眼前掠过。它身材臃肿，速度却不慢，手脚并用腾空奔跑，还撞翻了路边叠放起来的一堆簸箩。

旻儿阴狠地眯起眼睛，一根紫藤甩过去，准确地抽中了它的眉心。

嗷呜一声，这猪猡夔捂住脑袋，猛然摔了个狗啃泥，被赶过来的棠七抓了个正着，用藤蔓捆的结结实实，扔进了铁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