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梅谷亡魂
云沉、风急、大雪纷飞,滴水成冰,在江西与湖广交界的山区里,腊门中旬正是隆冬季
节,白盐似的雪颗,积厚盈尺。
看样子至少十天后,方会下鹅毛飞絮,也就是说,这十天中,天气不会传好,必须等到
熟起鹅毛飞絮后,方能放晴。
带大的雪天,道上行人绝迹,但在平田十八都至相公岭的山道中,突然出现了一大一小
两个身影,正冒着大雪,大踏步向北面的根公岭紧走。
这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脚下十分利落,踏在浮雪上的履痕,只现出仅可辨认的微痕而
已。
大的身穿老羊皮外袄,皮风帽放下了掩往耳朵,下(禁止)是粗布兴裤。薄底子爬山虎快靴。
小的是个孩子,看身材不过十一二岁,也穿了件老羊皮外袄,夹裤快靴。
两人一阵紧走,浑身积了厚厚一层雪花,呵出的雾气被罡风吹得一飘而散。
他们爬上了一道山脊,远远地,望见武功山的三座奇峰高入云表,看去模糊不清,雪太
大了,只看到山峰的概略轮廓。
大的身影在一株积满雪颗的大树下停了,用低沉而中气充沛的苍劲限音说:“孩子,不
能再往前走了。”
小娃娃站住讶然问:“老爷子,为何不能往前走?”
“再往前走,便会引起潜伏在武功山附近的恶贼注意。”
“哼!咱们又不生事,怕什么?”
老爷子摇摇头,摇得头上的雪花直往下掉,沉重地说:“今天我带你来,不是生事招
非,却是要你看清这座武功山,牢牢地记住这座有了名的武功山。”
“老爷子,我们千里迢迢到这儿来,就是为了看清和牢记这座穷山吗?”小娃娃惑然
问。
“是的,你将到金爷爷处承受绝学,何时能艺成下山不知所期,我是否能活到与你重逢
的那一天,冥冥中谁能逆料?”老爷子的语气有点黯然;似在强抑心头的哀伤。
“老爷子,英儿不明白你老人家的话。”
“等你明白,将是一场天大祸事,你记住了,中间那座峰头叫做香炉峰,左面的叫门家
坊尖峰,右首的叫箕峰。那门家坊尖峰左麓,有一天你会在那儿高举宝剑登高长啸,哦!人
老了,说得太多了,我们该走了。”
“老爷子,不去武功山吗?”
“不去了。”老爷子斩钉截铁地答,突又一字一吐地说:“有一天你会去的,必定要去
的,非去不可,不可让生者快意,不可令死者含恨九泉,走!”
小娃娃听了老爷子一大堆宏论,仍是一头雾水,他定睛再看看远处的武功山,喃喃地自
语:“那门家坊尖峰在麓,有一天你会在那儿高举宝剑登高长啸,哼!我才不到这鬼地方来
鬼混哩。”
“你会来的。”老爷子没头没脑地加上一句。
一老一小往回路走,下了山,远远地便名见一个黑色的人影,正踏雪迎来。
老爷子将风帽拉下些,只露出神光似电的大眼睛和略带阴森的鹰鼻,挽了小娃娃,大踏
步往下走,低声说:“脚下放重些。”
放重些太容易了,每一脚印都深有三寸以上,一老一小以不徐不疾的速度往下走。
双方对进,近了。
那是一个年约半百,身材雄伟结实的中年人,皮风帽上满足雪花,护耳没系上,吊在两
侧摇摇晃晃。
上身穿了青布夹短衫,青布腰带,同色夹裤,抓地虎快靴,肩上扛着一根雕着龙纹的紫
铜护手拐。拐尖上挂了一个可盛五升的褐色大葫芦。
脸色焦黄,大环眼精光四射,狮子大鼻,四方口,留着八字胡,正摇晃着大葫芦,英气
勃勃地一面向上走,一面信口乱哼:“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呸!这儿哪来
的阳关?前面是相公岭,有朋友也有故人。”
别看这大汉两色焦黄,其实已有了八分酒意,由他的龙纹护手拐看来,定然手底下够硬
朗,可是步履不稳,酒气冲天,快醉了。
双方在两株大树下相遇,大汉目光扫了老爷子一眼,空然站住了,“咦”了一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