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徳启帝的逼迫
第81章徳启帝的逼迫
胭脂门的卫兵看到这种情况,一时也不知如何。王舍人此刻是一分力气也提不上,平时的一点功夫此刻是一点都没有。像是中毒,可何时中毒?这女娃会施毒?
冰凉的刀锋和她清澈凉薄的眼神,让帝都五月的日光显出微漠的寒。
王舍人毕竟是宫里的老舍人,即使刀在脖颈,依然保持着冷静,他斜睨着谢晚晴,缓缓地说:“老奴奉旨办事。且是宣旨舍人,斩老奴在萧月国如同谋反。”
那话语虽平静,但掷地有声。谢晚晴抬眉略一笑,轻声说:“王总管,你确信你掂量得清眼前的形势?”
说着,她很自然地将匕首移开,命花小瑞取来一方雪白的丝巾,将匕首上的几丝血迹细细擦去,又将匕首在日光下晃晃。那是一把金色的匕首,手柄上有复杂的纹饰,匕身上“仁德”二字熠熠生辉。
饶是王舍人再老眼昏花,他也认得出这是徳启帝的信物之一。当年帝都之围,林瑾妃的弟弟就是拿着这把匕首作为信物,冲出重围去找马将军解帝都之围。林瑾妃的弟弟身受重伤,见到马将军后,便吐血而亡。因此,徳启帝在帝都解围后,将这匕首赐给林瑾妃,后来林瑾妃亡故,这匕首就转手在十二殿下手中。
这匕首等同于尚方宝剑,徳启帝曾说过这匕首代表着“如朕亲临”,可先斩后奏。可为何在她手里?王舍人这才感觉五月的日光其实一点暖意都没有。
谢晚晴见他脸色倒是没变,只是额上沁出密密的汗,也暗自佩服。
此刻,是牵涉人命的事。她还是想大事化小。所以她暗自决定:只要对方不再为难,那她就给他这个机会。
于是她缓缓走几步,将匕首举过头顶。那些宫妇比较有见识,看到是这把匕首,齐唰唰跪下,匍匐在地。小舍人与小宫婢不明所以,察言观色的本领却也让他们连忙跪下,就连胭脂门当值的两个卫兵也是跪下,众人异口同声地称“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家文工合唱团的水准果然比较高,没人指挥之下,竟能如此异口同声。谢晚晴略惊叹,斜扫这些人一眼,然后就当没看到这一行人,只吩咐花小瑞扶自己上轿。
花小瑞应声而来扶住她,她作弱不禁风样,提着裙子坐到轿子上,淡淡地吩咐道:“轿夫何在?误了入宫时辰,你们有多少脑袋可以掉?”
那几个小舍人慌忙起身就要去抬起轿子。王舍人知晓这女娃是给自己台阶下,只要自己不计较,任由她从正阳门入宫,自己决计不会喋血此处。
然而,去尚书府宣旨之前,在御书房中,徳启帝曾严肃地说:“你从前跟着谢贵妃,也算尽心尽力。尔后跟着淑妃,对七殿下与淑妃也照顾得无微不至。算是在这十二个舍人总管里办事最稳妥的。今日,朕将你调到身边,一是因为朕身边伺候的陈总管年事已高,理应颐养天年;二则是因为你办事稳妥、心思缜密,顾得大局。”
“多谢皇上夸奖,老奴惭愧。”王舍人表面上激动无比,心里却是一点底都没有。他打死也不会相信徳启帝会将他当做心腹。
“何来惭愧?从前,你办的事,朕都是瞧着的。”徳启帝说着,斜睨他一眼。那一眼很随意,但王舍人偏偏感觉像是一股劲风扫来,他不由得后退几步。
徳启帝偏偏像是没看在眼里,径直走到御案前的屏风前,看着那“春燕归”的图案,重重叹一口气。
王舍人吓一跳,慌忙反射性地问:“皇上何事叹息?”
徳启帝摇摇头,缓缓说道:“王成,朕可以信任你么?”
这句话让王舍人骑虎难下,只得俯身郑重叩头,道:“老奴为陛下,为萧月国江山赴汤蹈火,死而后已,在所不辞。”
“好。”徳启帝大喝一声,赞叹道。随即,他快步走到案几前,一字一顿地下口谕:今,舍人总管王成,接引群芳谱秀女谢颖华从胭脂门入宫。若有违者,格杀勿论。
王成瞬间蒙了。谁都知道从那胭脂门进入宫廷的女子,品级永远都不会超过六品。而作为群芳谱的秀女,每一个都可能是太子妃,每一个都可能是未来皇后。
那皇上下的这道圣旨,实际上是宣判了这位风头正劲的群芳谱新贵的死刑。那么,实际上,看似风光的谢家还是只有谢霜华一位秀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成略略一思量,便觉得徳启帝实在是高,想出这么一招:让谢三小姐先入宫,这入宫,家人是不能护送的,她唯一的侍卫花小刀作为男子并不能与她同行。届时,抬着她从胭脂门进入皇宫,那她在群芳宴上也是没有抽签资格,顶多配给皇子、王爷做六品一下的嫔妾。
再者,之前,宫中早有传言:十二皇子在尚书府落水,谢三小姐救他,分明就是谢家的一个圈套,目的就是要将谢朝英精心培养的谢三小姐推入群芳谱。
尔后,帝后祭天回来,凤梧宫那边也有言语愤愤,说外面那些流言定是谢家在造势,那是一种对皇家的变相胁迫。
所以,这徳启帝定是不愿这女娃入主群芳宴。只是这替罪羊非得自己来做。
唉!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接下这烫手山芋,在徳启帝“此事重大”的言语下,他不得不再三保证,发誓若办不好这件事,就以死谢罪。
尔后,去尚书府的路上,他都在琢磨如何在事后为自己自圆其说。却从没想过如何去对付一个小女娃。
因为,在他看来,一个小女娃不足为惧。虽然昨日替七殿下送熏香去,这女娃还有几分狡黠,处事也算圆滑,但终究没有见过大世面。
可眼下,她却是控制整个局势。不仅懂得处处敲击在他的要害上,而且身上备着药剂,手中竟还有如同尚方宝剑的匕首。
让她就这样过去?王舍人看着轿子缓缓升起,漫天花瓣飘飘洒洒,和着五月倾城的日光,呈一种不真实感,王舍人觉得自己是骑虎难下,隐约感觉到大限已来。
没阻止她,徳启帝会办了自己;阻止她,她有能力让自己马上喋血胭脂门。
现在横竖是一死,只是选择死法而已。
王舍人惨然一笑,想必自己从前做的那些事,徳启帝也是知晓了。这番让自己这样死,也算是对得起自己。只是或许玉蟾宫的秘密就要永远埋葬。
他摇摇头,迈着步子快步追上那花轿,拦住花轿,喝道:“慢着。老奴奉旨让谢三小姐从胭脂门进入,还请谢三小姐不要为难老奴。”
谢晚晴没有说话,轿夫也没有落轿。周围只剩下风穿梭带起花轿帘子微微作响的声音。
唉。谢晚晴微微叹息,这王舍人是在逼自己下狠手。
“请三小姐移驾。”王舍人拱手在轿门前,一脸淡然。周遭的舍人、宫婢与宫妇的心都提到嗓子眼,眼前的形势他们是不懂。但有一点众人都明白,那就是轿子内的三小姐不容小觑,她手中的匕首直接掌握着他们的生死,甚至比宫里好些主子的权力还大。
“王总管,您是不是生病了?眼前什么情况?”花小瑞上前一步,扯扯他的袖子,悄声提醒。
王舍人略略抬眼,看看这宫婢,那微蹙的眉峰,倒让他讶然一惊。这宫婢的神色与方才截然不同。
王舍人一时也分不清是敌是友,只知道自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当即将头一扭,心一横,咬牙说道:“若三小姐不移驾,老奴也只能得罪了。”说着就要来挑轿帘。
周遭的宫妇想要阻止,但看到王舍人那眼神,平日里那种被虐待的恐怖让她们抬起的手又缩回去。
看来是不依不饶了。谢晚晴有些烦躁。她并不想要那种结果,但是眼前的王舍人步步紧逼。难道这就是徳启帝的意图么?
谢晚晴当即作出决定,于是在王舍人挑帘的当口,谢晚晴清脆的童音滚落在胭脂门前的猎猎风中,“落轿,本小姐跟王总管谈谈。”
这一句话对周遭的人是一种解脱。小舍人迅速将轿子放下。
谢晚晴兀自挑帘而出,一脸平静,就连眼神也很平静,那眸光仿若没有热度,却又透着一种温暖,仿若没有焦距,却分明透着一束精光。
她平静地看着王舍人,提着裙子走向他,走到他身边时,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微小声音问:“王伯伯当真要逼颖华吗?”
这句话是谢晚晴最后的底线,也是最后的一丝维护。她想豪赌一把,只要这老舍人不再阻止自己,自己顺利从正阳门进入皇宫,那么他在徳启帝那边的死罪,她会想方设法去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