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合作
第223章合作
曾有位哲人说过:“有一件艳丽的外衣,叫谎言。一旦剥落,剩下的叫事实。”当谢晚晴毫不留情地戳穿萧成熙所有的掩饰,他剩下的除了绝望,便再无其他。他只觉得跟她越走越荒芜,没有了路。
他只那样看着她,她却是云淡风轻地笑着,突出两个字“合作”。这两个字于她是目的,于萧成熙却是钝刀割肉的酷刑,心里随着这两个字越发绝望。
他颓然放开她,绕开帷幕的牵绊,坐在软榻上,一言不发,整个人显出几丝落寞。
谢晚晴整理一下衣衫,轻车熟路去屏风后的木柜里拿茶叶,果然还是当日的名品碧影,且是新茶。
跪在案几前,烧水洗茶杯。一切恍若四年前,只是当日的熙王,如今已是这执掌天下的帝王。谢晚晴不疾不徐,轻拢衣衫。如今把一切都弄清楚,彼此再无情分,却是好过将来纠葛不断的牵绊。毕竟,她志不在这深宫之内。若是他日形势可得她所想一般,那便恍若隔世,江湖相逢。
相忘于深宫,相濡于江湖。自由自在,这是她的理想。
可他萧成熙过于骄傲,怕是连他自己要什么都没有看清,她又怎么放心将自己交给他?昔年,有幸跟石磊一家去蒙古,石磊的父亲出身行伍,这骑马自然不在话下。他对她和石磊讲驯马之法,如今大多数的话语早记不清。但她始终记得一句话,当时,石爸爸拍着她的肩膀爽朗一笑,说:“芙丫头,这再好的良驹,未经驯服,都不属于你。”
这句话,她一直记得。后来在职场上,也曾遇见让她眼前一亮的人才。作为主管,她自然不肯放过。然而,用人如驯马,无法收服,迟早会将主人颠簸下马,非死即残。整个团队如若因为这样一个人而毁坏,那倒是得不偿失。所以,她学会了另一样,既然无法驯服就弃之。而后,也逐渐理解武媚娘驯狮子骢,杀掉也是一种弃之。
而今,她成为十五岁的少女,或许是前世关于石磊的执念,或许是羽翎那一段即使带着谎言也美如童话,再或者借用不负责任的说法:“缘分”。
她终究对自己和萧成熙的未来有所期待。如今,萧成熙之于她,就如同旷世良驹,驯好,就是生生世世的幸福;驯不好,那就只能弃之,可弃之的过程如何的艰险?依照萧成熙的性格,怕只有鱼死网破才肯放手,最后才可有个结局。
结局的惨烈已然预见。实际上,谢晚晴只剩一条路,就是十八般武艺、三十六计、七十二般变化来驯服他。而在这一过程中,她所要做的就是不动声色,最后的算计,必定要惊心动魄,刻骨铭心。
“谢晚晴,你说,你这次回来,到底是做什么。”萧成熙看着她微颤的长睫毛,无力地问。
她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泡了茶,递到他面前,这才无关痛痒地说:“当然是与陛下合作,守护如画的江山。”
她用的还是“合作”这个词。萧成熙看着她端着杯的修长十指,皮肤洁净柔软,他伸手接住茶杯,手不由得划过她的手背。
她施然收回手去,闲云野鹤般的淡闲,仿若这世间一切皆与她无关。
这般淡然到极致。她心中当真是没有自己的吧?萧成熙不禁自问,感到自己跟她是这般没有出路,于是终是心寸寸凉。而后,像是释然一般,自嘲着想:不过一个女子而已,如何的看不穿?
他不由得咬着唇,之前颓然的面色恢复冷然,声音也有了天子的威仪:“你没有资格跟朕合作。”
一句话,一个“朕”字,让谢晚晴略抬头,眼角眉梢都噙着笑意,赞赏道:“好,这才该是昔年的熙王,如今的睿熙帝该有的魄力,这才是有助于合作的状态。”
“哼,就凭你,也想跟朕合作?”萧成熙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谢晚晴也站起身,道:“皇上是觉得晚晴的诚意不够?那么顶级的火器配方,这样的诚意算不算够?”
萧成熙顿住脚,转过身来看她,脸上全是肃杀与阴冷,他一字一顿地说:“记住,这世间根本没有那样的火器配方。”
“如果果真是有呢?”谢晚晴很笃定地看着他。其实这也是一种忽悠,她理科极烂,动手能力极差,废柴一个,就算给足她制造枪械的材料与方法,她也是断然造不出的。
但与人合作,非得要跟合作者找到共同的利益目的,才能拧成一股绳。所以,必定不能有任何的问题,哪怕是感情上的东西横亘在他们之间。
“当日,太王山瀑布顶端,你不是骗谢朝英的?”萧成熙疑惑地问。
谢晚晴展颜一笑,道:“这火药制作工艺,齐凡算是第一,如今镇守东北的有时齐家。而齐红袖有来到这宫中。陛下,何不问问齐凡关于董家的事。”
“你这丫头,到底又知道什么了。”萧成熙也不由得一软,这丫头向来就是这般古灵精怪,让人震撼,要不然当日御书房里指点林州谈判之后,父皇也不会突然觉得这枚棋子隐约有颠覆全局之相,从而留下那等遗训。
谢晚晴看到他略略舒展的眉,狡黠一笑,道:“皇上听了,可不得抵赖,有所隐瞒。”
萧成熙眼一扫,道:“你当朕是什么人?”
“有皇上这句话,晚晴就放心了。”谢晚晴往熏香炉里放上几味安宁香,又道:“皇上经常活动于这落凤宫,可得有吃食?我可是有几顿没吃好了。”
萧成熙眉头一蹙,这丫头惹他生气,他倒是连这茬都忘了,不由得狠狠地瞟她一眼,走出落凤宫,片刻后,又挑帘进来,说:“我吩咐人准备了饭菜。”
那话语倒是烟火生活平凡男子的语调,谢晚晴唇边露出一抹笑,说:“如是甚好。那晚晴就将这所想与皇上说一说,看看,看晚晴的能力与筹码,与您那帮子大臣如何。”
“哼,自以为是。女儿家不安分,总得是有杀身之祸,知道么?”他说,带着宠溺,带着警告,眉头也拧得难看。
谢晚晴知晓定是方才的对话,让他闪过杀她的念头。他与她不过是同样的人,如果良驹训不服,弃之,这弃之包括丢弃,也包括杀掉。
如此甚好,不然将来如何深刻?
谢晚晴唇边的笑意更深浓,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继而很笃定地说:“说句不客气的话,理论上杀得了我的人很多,可实际上杀得了我,倒还没出现。”
萧成熙整张脸都黑掉,责备道:“谢晚晴,你这样狂的样子,很无耻。你这是在走钢丝,玩火。”
“皇上,无耻这个词语用得很。”谢晚晴赞美道,拨弄着熏香炉中的香说:“富贵险中求。不赌大一点,不玩得大一点,你说这回报怎么会大呢?比如,将该拉入战局的都拉进来,越多越好玩,不是么。”
萧成熙这倒是看不明白她,为何她要把意图说给他听,且说得这么明显。她就不怕,他对她最后一丝情谊都没有,直接灭掉她么?她说没有人能灭的了她,其实他错了,如果他与她没有任何纠葛。他皇权路上,第一个要扫清的就是她。
“你不过是仗着我宠你罢了。”萧成熙冷哼一声。
谢晚晴听这话,竟是脸上一烫,他说他在宠她?本来和顺的气氛竟是掺杂了几丝暖意的暧昧。她觉得甚不自然,便话锋一转,道:“关于齐凡的事。陛下不是想听么?”尔后,她也没有管萧成熙的反应,径直说:“当日,有幸与陛下一起上城楼看烟火,齐凡那样的杰作,又怎可能是普通商人可做到?后来,您与我一起下城楼时,我曾看到过齐凡与谢朝英站在城墙的阴暗角落在说着什么。起初,我以为这齐凡是谢家,曾为陛下您是捏一把汗。后来,谢朝英领兵于加洛山灭马晨的马家军,却是迟迟拿不下伧都,如果齐凡是他的人,凭借当日的火器,攻打成家关,根本不会久攻不下。何况卫风与越王大战于长野,也是将近半年。依照形势,当时,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如果她们有如此火器,断然不会藏着掖着。哪怕这火器生产不易,只需在关键时刻使用一些,加上谢朝英的排兵布阵的能力,就算是董启芳加固的伧都也不会是固若金汤。所以,我认为谢朝英会利用这新型的火器快速结束战斗,也好借此机会威吓各大州府,乃至于四方,包括与之合作的红日国。可那几个月,却依然是惨烈的旷日持久的刀枪剑戟的杀戮之战。后来,逐渐领悟,那齐凡是陛下您的人。而这样的旷世奇才,到底这世间能有几个?屈指可数罢了。”
“所以呢?”萧成熙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这丫头倒是会分析,抽丝剥茧,但她到底知晓道何种程度?
“屈指可数,而且与谢朝英是旧识。那也只有——”谢晚晴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下几个字,尔后眯着双目看着萧成熙问:“对否?陛下。”
萧成熙仔细看着她好一会儿,说:“恭喜你,猜对了。可是没有奖励。”
“有合作的资格就好。”谢晚晴抿着唇笑。
“好,合作。可你能为朕带来什么利益?”萧成熙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像打量货物一般打量着她。
“陛下自知。”谢晚晴抿着唇笑,轻轻一转身,避开他的手。
“好,你待要从何开始?”萧成熙一甩龙袍,潇洒地往软榻上一坐。
“封我为妃。”谢晚晴不屈不挠。
“这个免谈。”萧成熙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