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旱（三）
伏旱（三）
周末一大早，周程就在自己还没清醒的情况下把弟弟江淮从床上捞起来，简单洗漱，赶到和阑渡约定好的公交站台。
那是靠近城郊的公交站，公交站在那里似乎已经好久了，时光给它镀上了专属的痕迹。每一年狗尾巴草都不会与公交站台失约，早在盛夏还未来临前就已经挤满了公交站台没被水泥覆盖的位置。
此刻，阳光还没有那么耀眼，凌晨凝结的水珠依旧挂在狗尾巴草上，压低了它的头，虽然摇摇欲坠却又不肯滴下来，似乎是想把阳光的璀璨多留会。
周程就在躲避早晨斜射的阳光时对上了阑渡满是笑意的眼神，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此刻正因为笑而上挑，周程觉得黑蝴蝶飞了起来，变成了耀眼的闪蝶，飞过了他的心间，留下了平滑的曲线。
“早上好”阑渡挥了挥手，向兄弟俩打招呼。
他今天穿了一件无袖的白色上衣，还是简单的黑色裤子，头上带了一顶浅色的渔夫帽，帽子遮住了他浓密的黑发，让人不禁把视线集中在那张比大多女孩子都要精致的脸上。褪下黑色的阑渡没了往日的冷酷，多了一份亲和力，浑身上下透露着一种慵懒又清冷的气质，像日系漫画中走出的少年。
“早上好”周程带着微哑的嗓音回复，擡手看了看手表，6点30，还好没有迟到。
“程程哥哥好！”
阑雅顶着一个奶黄色的小帽子甜甜地向周程打招呼，小女孩的眼睛依旧纯澈而动人，配着粉色的背带裤十分可爱。这兄妹俩的颜值，简直绝了。
江淮在阑渡的注视下慢慢挪动过去牵阑雅的手，周程觉得自家弟弟尴尬又好笑，他擡起头来问阑渡：“车大约什么时候到？”
“快了，一般6点35分到”阑渡语气平缓，眼睛看向远方。
阑渡不笑的时候也很好看，但是总给人一种距离感，哪怕是身处夏日他的身上似乎还是有种冷气，像是冬日里快要消融的积雪因为遇见夜间降温又凝结出的一层冰。他们四个是今天最早的乘客，车上没有别人，他们享受了一次包车的快乐。车程大约40分钟，通往很远的城郊。
这条线路还没来得及更新，公交车依旧是老式的，没有空调，好在悠悠的晨风从车窗透进来缓解了燥热。
周程是在公交车快要驶入山区时睡着的，他和周程一前一后挨着坐的二排座，让两个小朋友坐在里侧靠窗，一开始他还很认真地听两个小朋友聊天，后来渐渐模糊了意识抱着手臂睡着了。
等阑渡回头看周程，就看见他以一种老大爷抱臂的姿势稳稳地睡着。周程的眼睛也很好看，他的眼睛狭长，重睑又比较深，不笑的时候眼皮绷得紧紧的，合着他浓密的眉毛看起来很有冲击力。但是只要一笑，眉眼又会弯弯，他外貌上呈现的成熟就会在一瞬间被他孩子般的稚气击毁。
睡着时的周程睫毛像两排浓密的小刷子，在阳光的斜射下留下两道浅浅的阴影。周程的皮肤也很白，但是区别于阑渡的苍白，是种健康的白皙。
阑渡看着这个瞌睡虫起了坏心眼，他拿起等车时用狗尾巴草编的小兔子，轻轻地放在周程的鼻子尖上扫，江淮想要提醒他哥哥，但是被阑雅拦下了，于是江淮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哥被狗尾巴草扫的直皱鼻子，最后以一个喷嚏的形式醒过来。
阑渡虽然作了预判，准备躲开，但是他的手腕还是被周程捉住了，手上轻轻捏着的小兔子也掉下来。
“这是小兔子？”周程捡起掉在腿上的小兔子，疑惑地盯着阑渡的眼睛，突如其来的对视让阑渡愣了愣。
“啊，是，是兔子，随手编的，你喜欢送你了”阑渡挣脱周程的手，转过身坐好，有些罕见的慌乱。
他的耳根红了起来，脸好像也热了。
周程刚刚有些懵，但是现在忽然明白过来刚刚阑渡是在捉弄他“你居然捉弄我！没想到你也会恶作剧”他笑着戳了戳阑渡的后背。
“我只是看你明明才起床不久却又困了，还真是小朋友”阑渡是知道怎么拿捏周程的。
果不其然，被捉弄的人再一次被逗得炸了毛，“我不是小朋友，我都比你高了，你还说我是小朋友！”周程抓住阑渡的肩膀看似很生气地摇了摇。
“不许欺负我哥哥！”阑雅拿自己的小手“啪”一下打在周程左胳膊上。惹得阑渡笑起来。
“你还笑，你们兄妹俩合起伙来欺负我”周程凑近，热气喷洒在阑渡的耳朵与脖子上。
阑渡拨开周程的手，清了清嗓子看向江淮“江淮，你说，我和雅雅有没有欺负你哥？”可怜的小江淮此刻接受三双眼睛、六道目光的扫射，看了一眼自家哥哥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小伙伴与小伙伴的哥哥兼家教老师决定出卖自己哥哥。
“没有，真的没有”江淮像一个小裁判故作镇定的宣布结果。
“哎，我们家祖传的看脸说话”周程无奈地扶额，揉了揉江淮本来就乱的小卷毛，决定好好坐车为妙。
经过这样一闹，周程的困意全无，他开始认真的看起窗外的风景，他是第一次走这条线。随着入目的绿色越来越多，他知道快要到了。
阑渡带着他们在山脚下的一个小站台下车。
第一次来这里的周程和江淮一起好奇地打量着周围，这里其实也不算山区，算是丘陵，海拔不足500米，站的稍远一些可以看到山顶。太阳已经彻底升起来了，只是茂密的枝叶挡住了许多。阑渡整理好背包，牵起阑雅的手走在前面带路。
周程低头看了一眼江淮，牵起他的手跟了上去。随着脚下的路从水泥变化成带有小野花的泥巴路，周程听到了流水的声音。
又走了一阵，流水的声音更大了，眼前出现了一个小石桥。小石桥下面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由于太过干净，溪水被水底的藻荇映出透明的绿色，这让周程想到了文化常识里的“天水碧”。
“我们到对面去，那边的石头更大一些”阑渡转过头来对周程说。周程不疑有他，点点头，带着江淮跟上去。
“就是这里了”阑渡在一块很大的石头上放下自己背着的黑色帆布包，本来附着在鬓角的汗珠随着动作顺着他修长的脖颈流下来，阑渡也不去擦。
见阑渡开始整理，周程也放下自己的包往外拿东西，他根据阑渡的建议，带了便携式餐具以及压缩毛巾等，而江淮的书包则背了哥俩的拖鞋和各种小零食。
“哥哥有蚊子”阑雅放下自己的小背包，蹲到阑渡旁边。
阑渡这才想起来忘了给妹妹喷花露水，不过幸好他带了小瓶的。阑渡放下手中的防潮布，让阑雅捂住口鼻，给她的脖子、胳膊和腿喷上了花露水，然后他又移到江淮身边，以同样的方法给江淮喷了一遍。
喷完后他打算继续弄防潮布，却听到了周程略带委屈的声音：“你还没给我喷呢”
周程蹲着往阑渡旁边挪了挪。
“你又不是小孩子，花露水不就在那嘛，你自己喷”阑渡有点好笑。
“不，你刚刚在车上还不是说我是小朋友的吗？”周程戳了戳阑渡，看着他的脸。
阑渡无奈，眼前这个比自己都要高的少年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成熟，却实际这么幼稚。
“好，我给你喷，小、朋、友”阑渡一字一顿，拿起花露水照着周程的胳膊喷了喷。
周程这才满意地转身继续整理餐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