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旱（一）
伏旱（一）
“日轮当午凝不去，万国如在洪炉中。”七月下旬的徽州处于三伏天的正中，气压低湿度大风速又很小，让人热的无法适应。
阑渡在夏日里面总是睡不好觉，加上小车库里没有空调只有一个落地的电扇，湿热让阑渡从伏天开始基本都在失眠。为了不影响白日里的学习和工作，阑渡也不敢轻易增加安眠药物的剂量。
“你没睡好吗？”周程看阑渡的眼睛下拖着重重的眼袋。他约了阑渡来图书馆自习，阑渡家白日里很热，他带着妹妹来图书馆还能蹭上空调，小江淮因为上奥数课没能来。
“嗯，可能是天气原因”阑渡说着打了个哈欠，显得有些可爱。
“好吧，这鬼天气确实让人难受”周程想叫阑渡来自己家睡，但是他知道以阑渡那个怕麻烦别人的性格肯定不会同意。
“你是不是又长高了？”阑渡拿手比了比，感觉周程又窜高了。
“是啊，我现在一米八五了，比你高了！”周程笑起来，右边脸上的小梨涡也显现出来，给人很阳光的感觉，似乎个子长高并没有影响他孩子般的单纯。
“知道了，小朋友”阑渡忍不住逗他。
“不是小朋友，还有十天就十六岁了，对了，记得来陪我过生日哦，不然今年就我和江淮两个好没意思”周程以往去国外和爸妈、小姨一家过生日，今年留在国内，连奶奶都去了大伯家，只剩下他和江淮以及照顾他们的王阿姨。
“知道啦，记得呢”其实阑渡一直记得，他这几天睡不好，晚上就索性熬夜，作业做完他就开始绘稿。阑渡很有艺术天分，他的动手能力也很强，他想自己设计并制作一个礼物给周程。
“哥哥，我想去看书”阑雅扯了扯阑渡的衣角，示意哥哥她想去儿童读物区看书。
“可以，你去吧，等我和程程哥哥来找你，不能乱跑，明白吗？”图书馆里面虽然安全，但阑渡依旧很细心地叮嘱。
“嗯！”阑雅在哥哥的影响下很喜欢阅读，她虽然才小学却也和哥哥一样拿了不少习作的奖项，只是不是一个级别的。
周程和阑渡去二楼的公共自修室做题目，按照阑渡的惯例，他们挑选了角落的位置。周程把最近练字的本子掏出来给阑渡检查，用眼神示意他自己的进步，像一个讨糖的孩子。阑渡满足了周程的邀赏心理，在他的练字本上写下了一个漂亮的“优”。
“为什么你的字这么好看，这样一对比我的字还是好丑”自习室不能喧哗，周程就用草稿纸写字和阑渡对话。
阑渡看着他笑了笑，提笔写下“不错了，暑假还没过完，这已经进步不少了”然后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
“好吧，我要努力赶上你，不给老师丢脸”周程试图画一个加油的表情，结果发现自己的画工实在不怎么样，有点恼火地涂成了黑墨团团。阑渡看着他笑着摇了摇头，用口型示意他快写作业。
两个学霸写作业都有一个相同的特点，那就是考试化刷题，限时限量中间不停歇。时间过得很快，两个少年从上午九点做到了十一点都没有动，直到阑雅到楼上来找哥哥们。
“哥哥，你写完了吗？我有一点点饿了”阑雅知道哥哥的习惯，也是写了一张字条塞在阑渡的胳膊旁边。阑渡这才发现是妹妹来了。阑渡拿字条回复，告诉妹妹马上。阑渡和周程打了招呼说去吃饭，周程会意将书本合上。他们吃完饭还会回来继续写。
“我们吃什么？”周程问阑渡，他对吃一向没有主见，阿姨做什么他吃什么。
“你有什么忌口吗？”阑渡总是很细心。见周程摇了摇头，就准备带他去自己和阑雅都喜欢的餐馆。
顶着烈日，周程跟着兄妹俩来到了一家餐馆前。是一家规模不大的小店，走进去发现这里虽然陈设不新但是被店家打理的很干净，一楼的墙壁两边贴上了白瓷砖，上面的黑色风扇呼啦作响。
阑渡看周程脖子的汗往下直流，就领着他们去了二楼，二楼有空调。连通二楼的楼梯是木制的，走起来咚咚作响，阑渡耳朵敏感，放轻了脚步，周程见状也放缓了脚步。二楼和一楼不同的是，墙壁贴上了类木墙纸，还有一个非常复古的壁炉，当然夏天壁炉没有生火。
阑渡喜欢这家餐馆一方面是因为它的菜味道好，另一方面就是这里的装修显得别具一格。
“我去点菜，你们在这等我”阑渡问过周程的意见，下楼点餐。
见哥哥下去，阑雅便跑到角落的大书架上取一本看起来很厚实的牛皮本子，小姑娘拿的有点吃力，周程见状便帮她拿了下来。
“这是什么？”周程看着手里面很有分量的本子问道。
“哥哥等一下，咳！咳！”小姑娘被带下来的细小灰尘呛得咳嗽了起来。
“你没事吧，快喝点水”周程知道阑雅有哮喘，着急起来，他急忙倒了一杯水。
“咳，没事程程哥哥”阑雅喝了口水，安慰周程自己没事。阑雅是过敏性哮喘，灰尘有影响但是只要不大量吸入过敏源就不会有很大的危险。她用自己纤细的小手翻开厚厚的牛皮本，找到一个画有特殊图案的一页，指给周程看。
“这是留言本，我和哥哥每次来的时候都会留言，程程哥哥你看这是哥哥画的”
周程看着小姑娘指的地方，画了一副图案，图案有七颗点，点与点之间用细线连接在一起，左上角和右下角的点要大一些，看起来像一个什么特殊标识，周程不认识，便拍了下来准备用手机查一查。
“这是猎户座的星系简图”阑雅猜到了周程不认识。
“我哥哥喜欢猎户座，哥哥说每个人都有一颗守护星，哥哥说他的守护星就来自猎户座”小女孩虽然不懂得哥哥说得天文知识，但是她记得哥哥浪漫的语言。
周程跟着阑雅的介绍，对比手机上搜出来的猎户座，认出来这幅图画的是猎户座参宿一至参宿七的七颗星星，稍微加重的两颗是参宿四和参宿七两颗星星，刚刚没有仔细辨认，这才发现这两颗点点分别标上了小小的两个希腊字母ɑ、β。
他忽然想起来什么，于是打开和阑渡的微信聊天界面，果然，阑渡的微信名字是“orionɑ”，这样一看就是参宿四的意思，发现了这个点的周程有点小兴奋，但是为什么是参宿四呢？
“雅雅，你知道你哥哥的微信名为什么是这个吗？”周程试图向阑雅寻求答案。
“我不知道，但是我问过哥哥，哥哥说等我长大一些再告诉我”阑雅拿铅笔在牛皮本上画小兔子，然后写上日期，代表他和哥哥今天来这里吃饭了。
周程凑近看发现摊开的另一页写着一段话“蝴蝶所计算的，并非月份，而是刹那，因此蝴蝶拥有充足的时间。”旁边画了一只素描蝴蝶，处于翩跹飞舞的状态，一截藤曼从蝴蝶的翅膀延申出，另一头连接着一颗破碎的星球。
星球下写着“我是来自宇宙的一颗普通粒子，会为了一场充满悲情与浪漫的爆炸献出生命，拥抱死亡的炽热，留下充满美感与冲击力的结局。而我并不会在乎后来的星云明亮与否，因为光热在死亡的一瞬间已经拥有，哪怕那是以抛空一切为代价。”
高中生写的多是应试化的议论文，周程是第一次看阑渡具有抒情化的文字，他感觉到了一种悲观的浪漫。
“点好了，一会就上来了，你们在看什么？”阑渡在周程的对面坐下来，看见周程和阑雅挤在一起。
“哥哥，我在画小兔子，写日期”阑雅保持着每一次来这吃饭的习惯。
“哦，你能自己把本子拿下来啦，真棒”阑渡见周程在看自己以前写过的文字，有点不好意思。“那都是以前来的时候，等餐的时候写下的，随便写的”
“没有，我觉得很有感觉”周程对于自己真心觉得好的事物从来不吝啬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