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168章木棉成精(二)
两人即将崩溃之际,一位穿着得罗的老道从屋顶一跃而下,大喊道:“妖孽,不得作妖!”只见他端起一个葫芦,抵在嘴巴旁边,饮了一大口,然后朝着木棉树精喷出黑狗血。
树精沾上黑狗血,墨绿色的树叶开始变黑掉落,树枝上顿时冒出烟来。
老道从身后抽出一把桃木剑,往剑身也喷出一口狗血,双手运力,将桃木剑用力插入树洞。
树洞冒出刺眼的金色光芒,树干在一阵剧烈的颤动之后,松开了钳住朱千照的触手。
朱千照的头往后一仰,身体就要往后倒。还好赵嘉元及时前来,一把托住了她.
木棉树精骤然暴起,幻化成面目狰狞的妖怪。这妖怪跟寻常女子的身量差不多,长着血红的双目、女人般凹凸有致的身体、以及镰刀般的爪子。
老道捋着唇边两束细长的胡须,对木棉树精说道:“夫人,害人不是你的本心,收手吧!”
木棉树精仰头狂笑,一把撕开如衣裳般层层叠叠的枝叶,露出了鲜红如血的肌肤。本该是心脏的位置,有一个黑黝黝的洞。
“我的心脏不见了,我要填满它。”木棉树精如是说。
朱千照躺在赵嘉元的怀里,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木棉树精前身叫莫氏,是城中屠户陆永之妻。两夫妻正是居住在他们如今所处的二进院子里。
陆永一家在出事之前,进了五六只猎犬。这批猎犬年老色衰,反应缓慢。其中有一只叫“黑豹”的黑色猎犬,眼周皮肤经常性地发炎溃烂,常常因为眼神不好而错过猎物。猎人因此心生嫌弃,以一块肉把他们骗进笼子里,打包卖给了陆永。
这一天寅时,天还没亮。陆永与莫氏如往常一样,烧水磨刀,准备屠宰猎犬,争取赶上早市,卖出个好价钱。
正在此时,黑豹伙同其余猎犬,冲破牢笼,伸出利爪,朝着陆永夫妻扑去。猎犬们虽然已经年老,可毕竟经过长时间的捕猎训练,体力、撕咬能力要胜于普通犬只。在生死关头,他们所爆发出的战斗力不能小觑。尤其是黑豹,更是猎犬之中的佼佼者。
陆永夫妻拼尽全力往四面八方跑去!莫氏体力不支,猝不及防地被黑豹扑倒在木棉树前。紧接着其余猎犬也追了上来,他们在莫氏的身体上疯狂地撕着、咬着。
“好痛,好痛啊!救命啊,救我!”莫氏撕心裂肺地喊着,恸哭声响彻夜空。
当年,人们嫌弃住在屠户家附近晦气,陆家附近无人居住。方圆五里,仅陆永一家。莫氏被猎犬撕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闻。
陆永从院子角落抄起扫把,想要赶走猎犬,救出妻子。正在这时,他看见莫氏露出半张血肉模糊的脸。一道巨大的抓痕从她的眼睛下方一直延伸至下巴,甚是骇人。
猎犬的凶残吓到陆永了。脑袋炸裂,他害怕极了,妻子伤势很重,就算救下来也已经毁容了,心想:“难道我的下半辈子都要对着一位丑妇吗?就算我没意见,旁人也会指指点点。我们现在膝下无儿,若是日后有了孩儿,孩子的一生岂不是也要被人指指点点?”
一个邪恶的想法在心中油然而生,陆永扔下了扫把,转过身来往屋外跑。
奄奄一息的莫氏躺在地上,看着陆永的背影,留下了痛切心扉的泪水。
就在陆永离开的那一刻,黑豹张大嘴巴,咬破莫氏的血肉,叼出她尚在跳动的心脏。
天快亮的时候,陆永哭丧着脸带着一小队的官兵回家,“官大爷,这些狗厉害得很,我简直无法靠近.它们咬着我的妻子。求求你们帮助我,一定要救下我的妻子啊!”
众人一看,莫氏面目全非地躺在木棉树下的血泊之中,已经断了气。遗体上布满了爪子痕,心脏被剜掉了,胸膛处露出一个空空的黑洞。若不是凭着身上仅剩的衣服碎片,简直认不出她是莫氏。作案的猎犬不知哪儿去了,空余一地血红色的爪子印。
从此,这棵木棉树开的花,都如血一般红。
莫氏被埋葬之后,陆永将院子清洗干净,重新翻新,就连屋内的家具也全部置办成新的,希望可以摆脱妻子死亡的阴影。他不再以屠宰为生,还重新娶了一位年轻的妻子,有了自己的孩子
可是自从莫氏死了之后,他常常梦见妻子站在木棉树下,露出空洞的胸膛,说:“我的心脏丢了,你要还我!”
陆永夜不能寝,食不能寐,还出现了幻听,惶惶终日。顶不住巨大心理压力的他,几经波折,将院子贱卖给了郭鸿。
老道大手一挥,从衣袖间扔出一叠符咒,符咒在空中排列成一排,然后化作一道金红色的业火。
木棉树精陷于熊熊的业火之中,一边挣扎,一边痛苦哀嚎,血红色的眸子里充满了哀怨与不甘。
“走吧,带走你的孽障,重新做人!”老道喃喃地道。
业火烧尽,木棉树精化作灰烬,一阵微风吹过,烟消云散。庭院内天色也变得明亮起来,黑色大门也缓缓地打开了。
朱千照醒了,她与赵嘉元远远地望着这一切,看见莫氏在业火之中化为灰烬,不禁想起梦中莫氏短暂的一生,心中陡然百味陈杂,悲哀惆怅。
眼下得以脱险,赵嘉元大大松了一口气,他扶着朱千照站了起来,拱手朝老道致谢:“多亏天师出手,救我二人于水火!不知天师尊姓大名,日后好带上厚礼,上门致谢。”
老道捋着胡子,笑着说:“免贵姓姚,贱名则不值一提.今日一事,纯属举手之劳,公子就不必客气,若日后有机会再见,赠我薄酒一杯即可!”
赵嘉元又说:“不知姚天师眼下是否得空,请移步至如意客馆,容让我们好生招待。”
“姚天师,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朱千照在心中嘀咕。定睛一看,眼前的姚天师估摸四十左右,长得头尖额窄,唇边蓄着两束细长的胡须——一看就不是让人舒服的长相,颇有老电影里的奸角的样子。
“他的样貌,看起来也很眼熟.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朱千照又想。
“哈哈哈,改天吧!今天我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吧!”姚天师拱手作揖,转身走出门外,就此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