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29章龙涎

聚缘香行二楼，黄德才再次出现的时候，一脸憔悴。脸上的胡子像是有几十年没剃，头发也乱糟糟的，黑眼圈几乎要耷拉到颧骨上。看他郁郁寡欢的样子，朱千照的内心很不是滋味。

“请喝茶”她小心翼翼地递了一杯茶。

黄德才似乎有点心不在焉，接过茶的时候，手一抖就打翻了。

“今天来，是想和你道别的。我和妈妈都不打算住在香火街，所以她会搬去我租的房子。纸扎铺，会出租出去”他说。

“节哀顺变，希望你有一个新的开始。”她安慰地说。

他突然痛苦地抱着头：“不，我不想听这样的话。抱歉，我的意思是，最近太多人让我节哀顺变了，但节哀顺变这样的说辞并不会让我好过些。”

朱千照愣了一会，然后说：“我我很抱歉。要是我说的话，伤害到你，我道歉，对不起！”

冷静了片刻，黄德才感觉到自己失态了：“对不起，我不是这样的意思。这些天里经历了太多，还需要花点时间消化.在我和我的父亲眼中，他是一个勇敢无畏、心中有大义的军人。我之所以报读警校当警察，也是因为爷爷作为榜样鞭策着我。可我没想到，他曾经作下这样的孽。”

她又安慰道：“你的心情我很明白。但是那是你爷爷犯的错，你不需要内疚的。”

黄德才情难自禁，将头伏在了她的肩膀上。

朱千照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好，只好在他的背部轻轻地拍了拍。

嗅着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香味，黄德才感到心情平复了不少，挺直了身体说：“失礼了。”

她说：“不要紧。”

“我感觉好多了。”

“那就好。”

眼光落在了因为染上尸毒而黑了一半的手掌，黄德才心里微微发酸：“你手上的尸毒，找到解毒的方法了吗？”

朱千照微微地抬起手，苦笑着说：“赛莺莺没帮我解毒就走了。但是小马在想办法了，你不用太担心.”

深夜，一通电话吵醒了熟睡的朱千照。

“这么晚谁打过来？”

迷迷糊糊之间，她从枕头下捞出手机。

只见手机的屏幕上，大大地显示着三个字：蓝教授。

夜风凉凉的，几片枯黄的叶子落下。算算日子，也快到中秋了。

蓝教授站在大榕树下等着她，穿着一身暗灰色的西装，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

朱千照垂头丧气地说：“干嘛呢，三更半夜吵醒人家。”

蓝教授淡淡地说：“让你带上的东西，都带好了吗？”

她不耐烦地甩了甩身上的帆布袋说：“都在这里面了。”

“很好，新的恶灵已经出现了，你去收了吧。”

她略带伤感地低着头，看着半只发黑的手掌：“我收不了。我连伏灵棒都举不起来.”

蓝教授看着她的手，喉结突然向上抽动了一下。借着昏黄的街灯，他从西装内衬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的玻璃瓶，打开盖子，将瓶子里的液体涂抹在发黑的手上。

顿时，朱千照感到手掌冰冰凉、滑腻腻的。接着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手上的尸毒瞬间褪去，恢复成正常的肤色，钻心的痛也消失殆尽。

“太、太神奇了！你帮我涂的是什么？”朱千照活动伸展着五根手指，一边惊讶地问。

“龙涎。”

“能解尸毒的龙涎？小马找遍了全省，都没有找到。你是怎么找到呢？”

“那是因为小马不如我有本事。”蓝教授淡淡地说。

她顿时无言以对，只好报以白眼一双。

蓝教授伸出手指，径直指着珍珍纸扎铺的方向：“去吧，把恶灵给我收了。”

循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黄爷爷的灵魂正在珍珍纸扎铺门口徘徊，朱千照才想起今天是他的头七。

“你说的恶灵是黄爷爷？”

他点了点头。

朱千照皱了皱眉：“他可是黄德才的爷爷。”

“那又怎样？”

“收了他，他就没法轮回了。还是让他走，早日投胎重新做人吧。”

蓝教授盯着她说：“马德杰罪孽深重，不收了他，不是沦入地狱就是饿鬼道。到时候他被鬼差下油锅拔舌根，这个下场会比在降魔瓶里好吗？”

朱千照大惊：“啊，不至于吧！虽然他害死了不少人，但是只要黄德才今后替他做做善事，还是可以积回一点阴德的。”

蓝教授又说：“他的罪孽不仅是害死赛莺莺、黄有旺以及戴家十一口人。”

“啊？”

“马德杰跟随着丁司令之后，改名为黄有旺，盗掘古墓，贩卖文物，导致一大批国宝级文物流失海外。”

朱千照嘴巴张得大大的，不禁想起袁小芹曾经说起流失在国外十二铜首、敦煌遗书等国宝时，那个愤慨、痛心的样子，明白到国宝流失的背后是一个国家的耻辱，自己实在没有资格原谅马德杰。

“但、但是，抗战时期，他不是还抵御过外寇，也许这能抵消一部分罪孽？”

蓝教授平静地说：“那只不过是哄孙子而编出来的睡前故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