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第192章◇
◎天凉了◎
尼普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好像在丝黛拉的眼中看到了一抹纯粹的蓝色，可是再等他仔细望过去的时候，却又发现根本没有什么蓝色的影子。
可能是隔了太远,加上这段时间一直谨慎紧绷看错了。
“……丝黛拉？”巨大的男性人鱼喃喃着她的名字，明明是他熟悉的长相,然而漂浮在鱼人岛大门面前的粉发人鱼却有那么一瞬间让他感觉到陌生。
丝黛拉像是突然回过神一样,她眨眨眼，然后露出一点笑意，轻快地靠近了一些：“尼普顿王兄，我回来了。”
这不仅让王储松了口气，海王军也放松下来：“是公主殿下回来了！”
一年前罗杰海贼团在大海上销声匿迹的时候,他们没有听到任何有关丝黛拉的消息。而等到罗杰处刑之后，尼普顿知道，离她回到鱼人岛已经用不了太久了。
但现在并不是叙旧的时候。
尼普顿低下头,神色复杂地望着那些正在下落的无数泡泡，它们一个个变成仅能容下一人的大小，有的人抱着破碎的木板，可无论怎样都无法再浮起来。
是丝黛拉的能力，他知道。
没有了船只作为依托，在这万米以下的深海，再厉害的强者也无法改变劣势，刚刚还无比嚣张的海贼们现在已经完全陷入即将死亡的恐惧。或许这些泡泡还能让他们撑上一段时间,可最后的结局也不过是将氧气耗光,变成海底无名的白骨。
粉发人鱼的目光再也没有落在那些泡泡上一眼,仿佛那些东西根本就不存在,她倏地一下靠近尼普顿：“我听……人说起伯父的事情,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不是很好。”尼普顿摇头,他擡头看了看鱼人岛四周，暂时没有新的船只到来，这终于能给他们一些喘息的时间，将近两个月几乎就没再完好过的大门修好。“我们回到龙宫再说这些。”
男性人鱼挥了挥手中的三叉戟，对海王军命令道：“将那些人类都带回去。”
丝黛拉不解地皱了皱眉：“为什么要把他们带回去？”
好不容易才将他们拦在外面，现在却又要将他们带进鱼人岛？万一有人逃走了呢？在鱼人岛里面可就不好再抓住了。
“……我们不能这么轻易地决定这些人类的生死。”尼普顿摇摇头。
“但是他们从来不考虑我们的同胞的生死。”丝黛拉维持着平静的神色，唇角反而带着弧度完美的笑意。
“互相残杀无法只会加深人类和鱼人岛的矛盾。”他叹息着说，想到了最近举步艰难的乙姬。原本在海贼王的处刑之前，她的思想就不怎么受到大家欢迎，而现在这种状况还依旧坚持着总有一天人类和鱼人能够和平相处的想法，已经获得了绝大多数人的反感。
但不管他是否支持乙姬，唯独有一条线不能跨越——他们的所作所为不可以像这些海贼一样，否则他们也会堕落在无尽的杀戮和仇恨当中。
丝黛拉微微歪头望了尼普顿一会儿，然后慢慢靠近她说：“好吧，王兄，既然你坚持。”
她不带有任何感情的目光望向海床上那些陷入绝望与恐惧的海贼们，可是在看到他们疯狂又痛苦的神色时，内心却无法共情。就如同没有人会共情被鲸鱼一口吞下的成群鳞虾、没有人会心疼被食草动物吃掉的植物、没有人会惋惜从树上飘落下来的落叶终会在地面上腐烂……
这世界上本就有生又有死，而芸芸众生此时在她眼里都是平等的，人类与其他生命并无高低贵贱，丝黛拉反而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如此不值一提。
*
时隔几年，龙宫对于丝黛拉来说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一样遥远，显得有些陌生。她好像又回到了巨大的牢笼当中，而正如桑贝尔先生所说，前方有太多困难在等待她。
国王已经油尽灯枯，仅仅是看到伯父的第一眼，丝黛拉就已经明白了这件事。他甚至已经不记得她是谁了，即使站在他的床前，也无法认出这就是自己宠爱的侄女。
她和尼普顿轻轻从国王的房间退出来，还没等丝黛拉想要问点什么，几个龙钟老态的男性人鱼从走廊尽头缓慢地飘过来。
“公主殿下，您还知道要回来！”大长老指责一般地说，丝黛拉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当着尼普顿的面他肯定会说的更加难听。
她甚至都懒得再分给大长老一个眼神，直接转身就走。现在的她没有心情也没有功夫搭理他们，如何解决鱼人岛的困境才是龙宫应该解决的头等大事。
见丝黛拉不理会他们，几位长老倒也并不惊讶，他们对尼普顿说：“王子殿下，之前我们对您谏言、有关于公主殿下一事，您应该再慎重考虑一下。”
“不，我绝对不会同意。”尼普顿立刻拒绝道。
“您还不明白么？曾经您还有逃避这点的理由，但在如今的形式下，已经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保护鱼人岛了。”大长老的声音铿锵有力。
尼普顿气恼地说：“但现在也没有任何人类的王国强盛到足以改变世界的局势！而且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用丝黛拉的幸福换取莫须有的和平！”
现在还抱着联姻的想法，期望在伟大航路如此混乱的时刻，人类能够对鱼人岛伸出援手么？他们甚至自己的自顾不暇，如此多又密集的海贼源源不断地来到鱼人岛、香波地越来越多驻守的海军，足以说明伟大航路前半段已经乱成何种地步！
长老团像是当丝黛拉完全不存在：“但您忘记了还有一个存在——世界贵族！如此一来，即使世界政府一直不肯接纳我们成为加盟国，世界贵族也会强迫他们这样做，人类的海军就可以保护鱼人岛。”
尼普顿不可置信地问：“你们的意思是，让丝黛拉嫁给世界贵族！？”
难道他们忘记天龙人是如何看待人鱼的了吗？哪怕丝黛拉是鱼人岛的公主，在那些天龙人眼里，也不过和其他的人鱼一样是玩物罢了。他们怎么可能派海军保护鱼人岛？很多肮脏的生意本身就是世界政府经手的，再者，鱼人本就是他们眼中的异类，光是看见他们的长相就脏了他们的眼睛，怎能痴心妄想人类能保护鱼人？
“长老院里真都是老糊涂了。”停在原地静静聆听的丝黛拉终于转过身，不怒反笑，“世界贵族和海军不过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鱼人岛不会寻求敌人的庇护，我们生存的权利也不需要靠他人的怜悯与施舍。”
“这不是您能决定的！”大长老固执己见地说，“两个月以来，王子殿下都拿不出更好的保护鱼人岛的办法，此时我们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尼普顿想要再反驳些什么，可丝黛拉一下子飘到他身前，与整个长老团对峙。
她弯起唇角，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可是明明在笑，她眼中却没有任何笑意，声音轻快但空灵地说：“你们不会以为，在海上航行了几年之后回来的我……还会是曾经那个任由你们摆布的小公主吧？”
几条年老的人鱼本能地感觉到危险，不由自主地向后退。
然而丝黛拉步步紧逼，她甚至因此感到一丝快意，脸上的笑容忍不住扩大：“如果是我个人的见解……依我看，长老院已经没有任何存在的必要了。”她轻笑一声，回头半是天真半是残忍道：“你觉得呢，王兄？”
尼普顿顿住了几秒，他……不是未曾想过这种可能性，可并没有大胆到真的将这个说法说出来。
见尼普顿一时间犹豫住，她擡起一边唇角，愉悦而冷酷道：“旧的制度总是要淘汰的，王兄……国王病重，暂理朝政的王储与国王享有同等权力，你也不想自己继位之后、还有这种制约自己的事物存在吧？”
她的话如同蛊惑人心的海妖之歌，竟让尼普顿一时间说不出来反驳的话。
“大逆不道！”大长老哆嗦着指向丝黛拉，果然国王放纵她离开鱼人岛去什么旅行就是一个大错误！
“我见人类的王国中有设置左右大臣两个职位，”丝黛拉轻笑一声说，慢慢转过身，“我想，两个新选出来的人就足以辅佐你了，王兄。”
尼普顿不得不承认，自己心动了。现在丝黛拉已经成年，皇室全员通过某项意见时，它就一定会成立，而他现在拥有父亲的话语权，若是得到丝黛拉的全力支持，罢黜长老院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她拥有镇压一切异端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