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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第十九章衣上酒痕(1)

第159章第十九章衣上酒痕(1)

王府华灯初上,地牢中也一片昏暗。紫袖贴着石墙慢慢走着,脚下像踩着通向地府的小道。

王爷伶俐得很,不等他出言央求,便要他来见展画屏,倒省了他的事。朱印将地牢中人遣散,才叫他进去。紫袖心中扑腾着,一步一步踏在坚硬石阶上,头脑里嗡嗡回荡着许多话。

这场告别,阵仗还真是大。

他生怕有人再来打扰,按照朱印叮嘱小心地操作机关,从大门开始,进一道门便锁一道门。因为不甚熟练,一路吱呀作响,远不像朱印一样快捷。等进入展画屏的囚室,已经微微冒了汗。

一股药气飘过鼻端,这囚室洁净干燥,通气的小口吹进风来,才有了些凉意。展画屏坐在墙根,拿外衣盖着腿,靠着身边摆放清水点心的矮几,意态悠闲,一双眼睛却始终盯牢在他身上。

紫袖来时胸腹间翻搅不息,一旦看着他的脸,全部杂乱无章的情绪立时安定,幸福得飘飘然。那些慌张和惶恐荡然无存,唯独觉得能够见到他,还能和他单独相处,实在是捡了莫大的便宜。

他开了泛着乌蓝光泽的铁栅,走到展画屏身边,半跪在他面前,看他手足腰间都系着粗链,身上头脸倒都整洁,可见不曾拷打,心中微微一宽,便抽着鼻子闻了闻,问道:“给你下药了?”

展画屏道:“用了一点,少些力气而已。”声音仍然沉缓,气息仍然平稳。

紫袖心中发酸,只顾朝着他瞧。展画屏面色略有些憔悴,越发显得深目隆准,一张脸的线条更加锋利。

两人默默相视半晌,展画屏擡起手来摩挲他的脸颊,捧着他的脸问道:“你没事么?”紫袖摇摇头,朝他笑道:“你怕我是进来陪着你蹲大狱的?”展画屏便也笑道:“不是就好。”

紫袖掏出钥匙,试着将他手腕、腰间铁链打开,心下明了:这锁链不知掺了什么材料打造,与那铁栅一样泛着乌蓝的光,触手极沉,坚牢无比;朱印尚且挣不脱,此时的展画屏定然也插翅难逃。他慢慢拖远链条,还要再开,展画屏却拉着他道:“低着头做什么,来说句话。”

紫袖蹭在他身边,两人肩并肩坐着,都松了一口气,半倚在一处。他心里涌上千言万语,全部堵在喉头:许久没能好好说上两句,他何尝不想?有些话也许只能今天讲给他听,因此才把地牢锁得严实。此刻没有半个外人,这囚室便成了京城最为安全妥当之地。

他想了想,先开口说:“那天捉了你,我遇见阿姐,只是去得晚了……只见到了薛青松。我乍一听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那样做;后来明白了,因为好处够多。”

展画屏道:“对。只要好处足够多,总有人铤而走险。皇宫给出的好处,不断加码,总能令常人动心。”

紫袖又道:“王爷打探出有人反叛,我们两个不想你涉险,才决定捉你,事先并不知道薛青松就是叛徒。那里炸掉之后,王爷便将我扣着,自行见了皇帝,将这事圆过去——究竟怎样说的,你得问他。等他们都说完了,皇帝才叫我去,说我有功,叫我做什么副统领,可我不想做。”他这才望着展画屏,恳切地说,“我没替他做过什么坏事,也没替他杀过人。你进宫那一晚,我躲在不远处偷听。”

“副统领又怎么样?”展画屏敲了敲他脑袋,嗤一声道,“即便你当真是他儿子,也不要紧。”

“什么儿子……”紫袖皱着鼻子道,“你是不是骂我?”

展画屏看着他的神情笑起来。紫袖被他眼中的光芒所摄,一刹那又觉幸福了。他定了定神,又说:“我做侍卫,一开始是要留意江湖动静,可魔教掩盖得好,并未闹出什么动静。金错春我早就认得,只是后来才知道他是千帆院掌院,一路追杀也出自他的安排;于是趁机一并除去了他,也没有泄露身份。”展画屏一面听着,一面默默点头。紫袖看他神色,想是已将那些事对上了号,便也额外感到一种挑明的畅快。

他将钥匙绕在指尖甩来甩去,又说:“我以前想着,站得高一些,就能看得更远,有点出息。还有哪里比皇宫更高呢?进去之后,跟你的对头打过交道,发现他们委实都有过人之处,可总归也没多大意思。”

“的确没多大意思。”展画屏赞同道,“我也给皇帝当过侍卫,你要早说,我会早劝你不如换个行当,累得很。”

“你……”紫袖吃了一惊,没想到他自己会将这身份先揭出来,呆望着他,一时无言。

展画屏朝他笑笑,又道:“兰汀将我拉进宫去,只是那时先帝偏心得厉害,身边侍卫也不少,便要我暗地里护卫睿昭太子。”

紫袖恍然大悟,惊叹道:“难怪你要带人去给睿昭太子伸冤报仇!原来你是他身边的人……睿昭太子是什么样?”

展画屏边想边说:“清雅,高贵,仁君之相,也是众矢之的。”忽然又补一句,“逼着我念过书。”

紫袖没想到他也有这样狼狈的时刻,噗嗤笑出来,思忖一番又说:“看来进宫时,你是刻意扮做他的模样,才会有人说睿昭太子还魂了……对付千帆院右尊者的时候,也是一样的罢,那右尊者狂乱之际看你身影肖似太子,才更加疯癫,必然当初也跟宫变一事有所牵扯。”

展画屏颇为赞许地应了一声,擡手捏他的后脖颈。紫袖慢慢将下巴挪到他的肩头,抵着他的脑壳,暗暗感到一丝奢侈的陶醉,又问道:“那天你烧掉了《十贤图》,可大般若寺还有一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自然我手里的是真。”展画屏道,“原先那一幅,是我偷走的。”

“果然是你!你就诈我!你这惯偷……”紫袖几乎跳开,又笑又埋怨地说,“我在魔教问你,你还装不知道!”

展画屏笑道:“怕什么,陈家人总会想法子遮掩。”

紫袖想着此后的事,的确是王爷叫人送了画来,才将这一段公案平息:那时他听话不多说,只以为是被皇帝试探;皇帝自然听王爷回禀,以为是他找回了《十贤图》。有这件功劳打底,自己又扛住了金错春的一击,最终拿到金龙牌,进了金字班。往事历历在目,他百感交集,心中慨叹:展画屏对大般若寺高僧视如不见,明目张胆去偷;而王爷应当早已料到他迟早有此一举,于是备下了仿品。这两位都是艺高人胆大,一个偷盗,一个造假;自己只是个跑腿的,两头奔走,倒是帮着画完了这一个圆,三个人被一幅画圈入其中。

想到此处,他轻轻摇了摇头,带着点迟疑问道:“双龙之难,凌云派也卷在里头,那时你回山做掌门,也是打算好了要报仇的么?”

展画屏道:“那是凤桐和陈麒杰交换的条件。我在凌云山向来闷头练武,对帮派事务毫不挂心;凤桐又暗算过我,想必心中有鬼,因此暗中效力寿王,倒并未牵扯上我。在他二人眼中,我是个局外人,正好拿来隔上一隔——待我继承掌门之位,凌云派便正式退出战局,双方切得干干净净,宫变之事再无人知。凤桐以此保全门派,想必胡不归也有如此举动,只因活得久些,自然免不了替死人了账。不像凤桐死在山上,倒避过了许多难听话。”

紫袖听他说起太师父之死,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急着问道:“魔教上了凌云山,后来下葬的人不是你罢?”看展画屏眼神狡黠,盯着自己不说话,只得又道,“不是瞎猜,有证物的,是大师兄掘坟来着……”

展画屏面现无奈之色,摇头苦笑道:“徒弟都是什么东西,一个两个不听话!你们几个里头,我看只有明芳最乖。”

紫袖笑了一刻,又问:“那人是做什么的?”

展画屏便道:“先帝喜好出行,起先我曾跟着;后来叫我护卫睿昭太子,不欲旁人知道;外加我偶尔还要回山:为掩人耳目,难免要使些手段,我忙不过来的时候,如果不是什么重要场合……”紫袖顿悟,接着道:“那个人替你!”

“正是。”展画屏道,“兰汀找来一个与我有几分相似的人,对太子极为忠心,在脸上动过手脚,数年下来容貌身形粗看同我几乎一致。虽然武艺有所欠缺,只因顶替我的次数不多,便也从无纰漏。宫变之后,便在魔教之中,一起搭救故人。三年前他力战克敌,受了重伤,眼看命不久长,便自行提了这个主意,大伙儿才商议决定夜上凌云山,趁机将我换出来,安葬了他。动手的人是我,给我预备的那些礼节仪轨,他比我受得起。”

紫袖道:“怪不得你一直同旁人不大亲近,想是也有这一层顾虑,万一他替你现身,不至于被瞧破。他将最后一口气也献了出来,自然应该长眠山林之间,不受搅扰。你放心罢,既然是魔教的人,大师兄必会妥当安置,回头再好好补做一场法事。”

他一边说着,忍不住伸出手去,覆盖着展画屏的手。他不敢握得太紧,心中有个声音低低地说:不是他。

果然不是他,那时候阖上双眼,静静躺在山上的,是另一个人。

他自然敬佩那个人的心志,为他毅然赴死的义举动容,又在确认那不是展画屏的时候,悄悄感到一丝异样。

眼睁睁看着展画屏倒下去的那一瞬间,化作经久不息的噩梦纠缠着他,是他长久自责和恐惧的来源。此时被展画屏亲口讲明,像是将他心上的数重枷锁除去了一道,那沉重的东西在心海中漂浮,将一段生死界限推得越来越远。

只不过稍稍轻了一瞬,胸膛又被压得刺痛起来。那个声音又说:上回不是他,以后也不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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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袖:师父,你和王爷好像诈骗集团的同伙。

展画屏:徒弟,你好像罚站墙角的狗子。

杜瑶山(委屈):为什么说起徒弟,单单不提我啊?感谢可爱小朋友的海星和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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