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狗腿子
这朱师兄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君王一番俯看着不断在自己脚边叩拜的鼠目少年，似乎理当如此，而他也在挣扎着想要不要大发慈悲饶他一命。姓朱的少年神情冷漠，却不说话，口喉咙中只发出淡淡的一个音符就不再多言。
跪倒在地上的鼠目少年如获大赦，就像一条狗一样摇头摆尾，点头哈腰，绕着肯饶恕他的主人转了半圈，就算是站起来也不敢挺直腰杆，唯唯诺诺朝后退去。
一脸的惊恐和欣喜之色交杂，矛盾无比，心中却将仍端坐在酒桌前盏着酒杯的背刀少年恨了个彻彻底底，巴不得他被朱师兄赐死降罪才好，也好出了自己这口恶气。
姓朱的少年的一双似乎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终于第一次低下，望向了一副疲懒之态的背刀少年，缓缓开了见面之后的第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声音意料之外的冷淡且高高在上，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你叫江清？”
江清似乎也才看见他，上下打量一番，撇撇嘴，打心底里不喜欢这个装模作样，故作深沉的家伙，点了点头，道：“我是，你唤我做什么？”想了想，笑道：“莫非.是来请我吃酒的？”
朱师兄依旧是面无表情，身后刚刚逃过一劫的鼠目少年正忧心忡忡想着该如何补救自己在朱师兄心目中的印象。在这参星阁武修山门中，他没什么实力，天赋悟性超过他的人更是大把大把的有，全是仗着朱师兄的微风才能狐假虎威，神气十足，如果被这个唯一的靠山心怀不满，那便无法呆在他身边。
有道是打狗还要看主人，有朱师兄在的时候，那些想要找他麻烦的人自然要看在朱师兄的面子上不敢轻举妄动，很多时候还是要忍气吞声。
一旦失去朱师兄的庇护，那可真就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了，那些得罪过的师兄师弟师姐师妹恐怕一个个都要来找他算账，凭他一个没有天赋悟性的普通弟子，丢掉性命谈不上，可日后在这刹那性格武修山门上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眼见机会到来，立马跳出来指着他骂道：“好啊，你这个新入门的小子为何这帮没有规矩，朱师兄问你话不知是你多大的荣耀，你却敢坐着与朱师兄答话，简直是岂有此理！”
江清摊摊手，道：“嘿嘿，只是师兄而已，他又不是大官儿或皇帝陛下，难不成我还要跪下与他说话不成？”不顾鼠目少年涨红铁青的脸色，笑着补充道：“哈哈哈，莫说他不是皇帝大官，就算是，我江清也不拜他。”
铁牛与江清惺惺相惜，极为配合的顺着他的话问道：“大哥，为何啊？”
江清笑着拍了拍铁牛的肩膀，二人眼神对视，虽一句话没说，那意思却是做得好，不愧是我兄弟！仰头将碗中的和鲜三酿喝了个干干净净，一甩手臂，抬眼望着被三层天花板遮住的星河夜空，豪气干云道：“自我在世为人开始就对天发誓，我江清在世为人，只为快意恩仇。不拜天、不拜地、更不拜妖魔神仙，谁能管得住我啊？”
朱师兄眉头一挑，周围听江清口出狂言的几个饮酒作乐的弟子脸色各异，当然多的是鄙夷和不屑，或明或暗，都在冷嘲热讽一个新入门弟子就敢有这样不尊天敬地的混账言语，一时间唏嘘之音不绝于耳。
案台后面透过白纱帘望向弟子居精舍上星河夜空的吕柯伯手中摇扇一顿，挑起眉头，叹了口气，又笑了笑，遥望向不知多少万里外的灿烂星河，没有打算去管后面的小打小闹，就由着他们来了，反正不会出人命。
沉默许久，鼠目少年瞥了一眼不为江清狂妄无知言语所动的朱师兄，似乎是猜到他不屑跟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多说一句话，便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说不定还能修复方才的无心之过，从旁边跳了出来，左手食指指着江清骂道：“好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敢不尊敬天地，你又有几斤几两，真是不知所谓。似你这等不尊敬天地的人，还想入我参星阁修行？哼，不要把厄运带来我宗门，劝你还是趁早下山回去吧！”
江清摇头笑道：“不行不行，我不辞辛劳，跋涉万里才来到参星阁，好不容易通过征选和沙盛林考验才成为一名参星阁弟子，你说让我回去就回去，你以为你是谁啊？”瞥了一眼前头脸色冷淡的姓朱少年，自斟自饮一碗酒，毫不避讳顾忌的道：“不过是人家的一条狗而已，随风摇摆，狗仗人势，有什么资格来决定我的去留？小爷又怎么会听你的？”
“你！”江清辞色锋利如刀，还不留情，竟敢当众顶撞朱师兄等人，他不知道这个姓朱少年在参星阁武修山门中是什么身份，邻座看热闹的一些弟子可是心里清楚，佩服的同时也暗暗感叹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才来武修山门不到一日就敢这般顶撞朱师兄，不知当真是艺高人胆大还是不知死活，毕竟无知者无畏嘛。
鼠目少年一时语塞，被江清冰冷如刀的言语气的脸色涨红，恼羞成怒，指着背刀少年的手指都在颤抖，可想而知他心中的愤怒。
身为狗腿子，就要是任主人打任主人骂，绝不还口，就是心中有怨气和不满也不能喜怒形于色，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
作为狗腿子中的佼佼者，鼠目少年自然是深知这个道理的，可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气，何况是他这么个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呢？江清一番话毫不留情，完全相当于将他做人的尊严肆无忌惮的丢在地上践踏，这更加触及了他内心深处的痛苦。
哪里有人生来就喜欢卑躬屈膝的呢？无非都是为形势所逼，一步步成了今天这副模样，闻听江清的话后彻底激怒了他。虽然他在别人眼里只是朱师兄手下的一条狗，一只只会狐假虎威的恶狗，但他毕竟加入参星阁许久，虽然还是外门弟子，可那身三阶归元丙等小成的修为却不是假的。
对于老弟子来说自然是不值一提的，可对新入门的江清来说，这可是跨越了整整一个大境界啊。三阶归元境界的修士，绝非他如今二阶聚魂乙等小成修为能抵抗的，纵然是二阶聚魂甲等大成修为的修士遇见了如鼠目少年这般三阶归元丙等小成的修为也胜算渺茫。
两个境界看似只有一线之隔，但这中间的一条界限却像是天地鸿沟一般巨大，而且无法跨越。三阶归元境界的修为才算是真真正正踏入了修行之路，而且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达到三阶境界修为后的武修和术修能够将体内灵劲外放，法修却能在灵力攻击中汇聚出元素能量，听这似乎没有什么太大区别，但这当中可是有天差地别的改变，就像是鱼跃龙门便成龙，不越龙门永远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小鱼而已。
鱼与龙较量，根本就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江清就是料准了参星阁中弟子不可私下斗殴的铁律，所以才故意说出这么一番话刺激他，果然对方此时此刻的神态动作与江清料想的并无多少诧异，见他“呛”的一声抽出长剑，忙装模作样的装出一副大惊失色的神态，指着鼠目少年大喊道：“啊，师兄，你想做什么？难不成你要在这里对新入门的师弟动手吗？你可是忘记了我参星阁的铁律，凡身为参星阁弟子，不可相互残杀，不可私下斗殴，否则必有刑律堂严惩·您您这是知法犯法呀？！”
“你！”鼠目少年目眦欲裂，方才当真是被背刀少年给气昏了头，此时听他提醒，猛地恍然大悟过来，看了看自己握在手中颤抖的长剑，又左右瞧了瞧脸色各异的参星阁弟子，知道自己上了当，又听平日里惜字如金，让人几乎认为他不会说话的朱师兄竟破天荒的侧过头，喉咙里“嗯”了一声。
鼠目少年既不甘心也不情愿。恨恨的收剑入鞘，再望向背刀少年的目光就变了，怨毒和愤恨交杂，如果这里没有这许多人围观，他几乎就要出手，把这个胆敢笑话和看不起自己的家伙大卸八块方能解开心头之恨。
江清得意洋洋，在心中暗骂这家伙真是没脑子，竟然被自己的三言两语就轻易激怒，几乎就要当场拔剑斩杀自己，难怪只能做一个狗腿子，这辈子的出息也就是这样了。
这样的小人，不足以让江清正眼相待，但是也有一句话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小人最擅长在背后煽风点火，关键时刻发挥的作用甚至要比最强的人还要巨大，所以这样的人可以不在意，但绝对不能不提防，江清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他决不会给任何小人在背后用阴谋诡计暗算自己的机会。
如果有人阳奉阴违，当面一套背面一套，江清也一定会把这个人找出来，撕下他的伪装，并将之绳之以法，绝不手软！
朱师兄让鼠目少年退下，忽的抬眼望向江清，登时一股无形的气势从体内喷薄而出，肉眼可见的气劲四散。劲风吹的他的衣袍猎猎作响，黑发飞舞，邻座酒桌上比较靠近的几个弟子都被这气势所逼，不由自主闷哼一声，捂住胸口，极为难受。
这是属于三阶归元境界的气势，是在是不容小觑。但强劲的气势压迫到背刀少年身上时却没有起到和别人同样的效果，本以为他至少会闷哼不适，却在气势笼罩浑身的瞬间依旧是脸色不变，懒散随意的坐在长椅前抬头望着朱姓少年，左边凤眸中红光闪烁，一股无人可见的红色能量笼罩在他周围，将朱师兄的气势完全隔绝在外。
江清似笑非笑的望着他，开口问道：“朱师兄，你这是做什么啊？”
朱师兄眉头一皱，意外江清居然没有自己的气势给逼迫出任何不适，一些深知朱师兄可怕的参星阁弟子也是纷纷露出惊讶之色，面面相觑，低声交头接耳，神情各异。
朱师兄平淡的眼睛静静看着江清，久久不语，好半天才淡淡吐出四个字，“好自为之。”接着没有再说任何话，任何举动，转身穿过酒桌，走出膳堂，消失不见。
身后的三个参星阁弟子自然也是紧跟上去，不过临走前都用眼神恐吓威胁了一番，更有一个还咧开嘴露出白牙阴森一笑，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江清撇撇嘴耸耸肩，浑不在意，目光在邻座看热闹的一些参星阁弟子身上扫过，笑道：“哈哈哈，一些小意外和小误会而已，现在已经解决了，大家吃大家吃，师弟如果扫了各位师兄的兴致，那可真是罪过大矣。”
众位参星阁弟子或摇头不想与江清有过多纠缠，以免引火烧身；或点头微笑，表示理解并接受了江清这番好意；也有的是不作任何表示，静观其变。
大家心思各异，江清却只是礼貌性的一个举动而已，并不多想。摇头苦笑一声，感叹这才刚刚来参星阁的武修山门不到一天就招惹来这么多麻烦，看来往后的日子可真的是不好过了，红颜祸水红颜祸水，果然不假
铁牛问：“大哥，他们是谁啊，好像是要找你麻烦。”
江清笑道：“铁牛啊，说你单纯你还真就不动脑子了。”江清为自己和铁牛各自斟满一碗酒，先一饮而尽，呼出一口气，道：“哎呀，他们是谁当然不重要，只是今日我和那个程玉林师姐多说了几句话，立马就有师兄不乐意了，吃醋了，这不，找上门来了。哎实在是麻烦啊，我本想着上山后潜心修行，谁知道才来第一天就惹了这么大的麻烦，而且这麻烦就像是狗皮膏药一样粘着我，也像是雷雨天的浑身皮外骨伤都会旧疾复发一样，铁牛啊，往后大哥被人欺负了，可要你来保护我啊。”
江清的一大串话说的铁牛头昏脑涨，愚笨的脑子反应不过来，呆愣楞花了许久时间才将一下子涌入大脑的信息理顺抚平，最后一拍坚硬的胸膛，豪气道：“大哥放心，不论谁敢来欺负你，都要先过了俺铁牛这一关再说，我举起板斧把他们大卸八块就是了，看谁还敢来！”
江清大笑，拍拍铁牛的肩膀，笑道：“别别别，这参星阁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来找麻烦顶多也只是动动嘴皮子，威逼利诱一番而已，还是没有法子能够奈何的了我的。”他语重心长的道：“铁牛啊，你要记住，凡事不能只用对错来就事论事，喊打喊杀只在无可奈何之时才能开口，擅动屠刀者早晚会被戾气控制，以至于难以自拔甚至修炼突破关键关口时无法控制本心而导致走火入魔。”
铁牛铭记在心，其中的意思他却一知半解，但还是挠了挠头憨笑一点，“嘿嘿，大哥放心，铁牛记下了。”
江清苦笑道：“呆头呆脑的，记下和理解是两码事儿，言大而理不精者其学虚也，大哥说的话你不只是要记下，更要明白大哥的良苦用心才是啊。”
“嘿嘿。”铁牛只望着背刀少年一个劲儿的傻笑，要多呆头呆脑就由多呆头呆脑，可他那虎背熊腰的高大体魄实在是让人不敢生出半点儿觉得他呆头呆脑的模样，有的只是觉得他凶神恶煞，恨不得退避三舍，避之唯恐不及。
找麻烦的人走了，兄弟二人的兴致也播勃发，江清又去案台前再点了三坛子和鲜三酿，痛饮了许久，直至将酒桌上的所有食物吃的一干二净才拍拍肚皮感到心满意足，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咧开嘴笑笑。
邻座的参星阁弟子已经换了好几批人，瞧见他们兄弟俩桌子上堆得跟小山似的骨头，纷纷露出见了鬼似的表情，见过能吃的，没见过这么能吃的，而且一次就来俩，还是两张生面孔，应该是这届新来武修山门的师弟。
二人走出膳堂，各自回到自己的外门弟子精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