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说与不说
已经认了命,躺在地上想着这次不知又要多久才能动弹的燕筝儿心中仍是有气,气江清的不仔细观察自己脸色,气他毫不犹豫,说走就走,撇下自己连头都不回,气他也不知道多些耐心,多劝慰自己几句。风吹叶落,寒风萧瑟,微凉的金风轻轻吹动燕筝儿的云锦落霞衣,风尾卷起铺在地上金黄火红的枫叶,飘飘荡荡,摇摇晃晃,刮起一阵叶风,燕筝儿不得不眯起眼睛,在眼前这片金黄之中,正见一条灰白色人影朝这里走来,夹在缤纷落叶间,飘飘忽忽,似真似假。
江清从枫树林里折出来,穿过刮起的枫叶,笑道:“开个玩笑,看到你眨眼睛了。”
燕筝儿不动声色,只目不转睛瞧着他。
江清蹲到她身边,一掌拍在其肩膀上,灵劲透体渗入,从头穿到尾,直接解开燕筝儿被封闭的麻筋,生怕这个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丫头突然反悔,立马朝后跳开了三四步,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稍有不对劲立马转头就跑,他自信自己的轻功不会被燕筝儿追上。
恢复了自由身的燕筝儿逐渐有了知觉,她扭了扭酸痛发麻的手腕,考虑着要不要找江清算账,思来想去也难下定决心,就暂且先不做计较,起身后拍拍衣裙上的枫叶渣,三步外背刀少年的举动自然看在眼里,心中气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同时,撇嘴说道:“你怕个甚,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随便反口,这和你们男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一样,落子无悔。”
江清装傻充愣,嘿嘿笑着,翘起大拇指,夸赞道:“好个一言九鼎的燕家七小姐,我不知见过多少反复无常的小人,全都是男子,想不到今日却见到一诺千金的巾帼女英雄,真是三生有幸,该拿你去比比,叫他们自惭形秽才好,啊不不不,不能比,驽马岂能和麒麟相提并论,这般比较岂不是侮辱了你,哈哈。”
明知他是溜须拍马,燕筝儿还是被夸的心花怒放,飘飘然不知所以,看清现实,冷静下来后才摆手说道:“行了行了,油嘴滑舌的,真是讨厌,告诉你,我虽答应了不与你计较,不代表我们之间的恩怨就这样一笔勾销,”
江清点头笑道:“是是是,记下了,那咱们回去吧,出来久了人家难免不会担心啊。”
燕筝儿同意道:“好,你带路吧。”
她走在后头,瞧着前方似乎对道路一清二楚的背刀少年,想起刚才的事情,她问道:“哎,刚才你突然从院子里跳出来,让我别出声躲进枫树林中,是你装模作样,还是的的确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啊?”
“这”
江清犹豫再三,确认燕筝儿虽然玩性大一点外,办起事情来还是分得清轻重,便讲实话倾囊相告:“我是听见了见不得人的事情。”
燕筝儿问:“什么事情?”
江清反问:“你可知道我跃出来的院子是谁的?”
最讨厌人家有话不好好说,一直反问自己的燕筝儿已没了耐心,挥手斥道:“好了好了,你少卖关子,只管说便是,总是问我做甚?”
江清挠挠头,想不到这丫头连听人说话,都这么不耐烦,她的斥声也不敢反驳,从布袋中捏起一粒本该送给燕筝儿赔罪的糖丸,扔进嘴里,边嚼边说道:“那座院子叫乐戏轩,是袁老家主专门为袁世康准备的雅致婚房,你猜我在世康少爷的婚房里听到什么?”
燕筝儿恼他死性不改,横眼一瞪!
江清吞吞口水,暗骂自己说话时喜欢反问别人的毛病该改改了,舌头将糖丸从上牙膛卷到下牙膛,说道:“我在里面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
风刮过燕筝儿耳边,几缕青丝贴在粉嫩脸颊s行,发丝粘在她红润嘴唇上,伸出食指撩开,问道:“男人女人的声音?”
江清点头,“是啊,就是男人女人的声音。”
燕筝儿用力扯他一下,气道:“你别总卖关子,说话断断续续的谁愿意听你讲啊,只往说下就是。”
江清又把糖丸从下牙膛卷到上牙膛,忍着习惯,尽量用一句话将要说的话说清道明,“袁家主带着世康去见宾客,游亲的队伍也回来,能堂而皇之进到婚房的人,除了蒙着红盖头的人,还有谁啊?”
燕筝儿知道他不是有意,理解的同时自然不会给好脸色,冷声道:“杜丽娟,我知道,然后呢?”
江清舌尖挑着化了一半的糖丸,初时外衣是微甜,然后是微酸,到现在是亦酸亦甜,他将糖丸卷到后槽牙咬碎,又扔一颗红色糖丸到嘴里,说道:“那个男人的声音虽然很小,但我还是听出来了,他是袁景秋。”
燕筝儿吃了一惊,扭头说道:“袁景秋?他.他不是袁世康的堂兄嘛,怎么会和堂弟的未婚妻单独在婚房里密议啊?难道”
“是了,就和你猜的一样。”
江清眼疾手快,左手食中二指朝前一夹,瞧着透出一丝金光的火红枫叶,唉声叹气,“本以为真是场天大的好事,眨眼间峰回路转,这件事说了袁家主面上挂不住,毕竟这样背着未婚夫偷汉子的奇耻大辱换作谁也不能忍受,不说又于心不忍,我总算和世康相识一场,决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蒙蔽欺骗,不过也没有那么糟糕。”
燕筝儿一甩胳膊,气愤道:“都到这副田地了,眼看覆水难收,一桩好事破灭,还有比这个更糟糕的吗?”
江清笑道:“若换了常人,自然是痛不欲生,伤心断肠了,好在世康懵懵懂懂,男女之间的感觉不清不楚,这场婚事只怕他还当作儿戏呢,对杜丽娟实则并无男女之情,所以我猜,这场婚事办与不办,成与不成,杜丽娟嫁鸡嫁狗也与他无关,互不干预,只是”
燕筝儿细细琢磨他的话,颇有几分道理,便顺着脱口问道:“只是什么?等等,哎,你别总问我,说下去!”
“是。”
江清想抽自己一嘴巴,咬碎嘴里由红转淡的糖丸,说道:“世康虽混不在意,袁家主却怎么能视而不见?这样得丑事传出去伤的还是他的脸面,自家心智不全的儿子能讨一门婚事已极为不哟,外头纷纷羡慕他好福气,他儿子有福气,如今未婚妻在婚房内和其他男子私通,只怕伤及的不仅是颜面,袁家傻儿子讨来的媳妇跟别的男人私通这件事会沦笑柄,有道是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只怕到时候慧恒城,乃至周围城市的酒肆茶棚,客人空闲下来时总要咕噜上两句,再哈哈大笑两声,你开心我也开心,恐怕袁家主是受不了这个屈辱啊。”
燕筝儿问:“那你说怎么办?”
江清丢进一颗绿色糖丸进嘴,思忖片刻,说道:“既不能让失态恶化,也不能弄的满城风雨,人尽皆知,这可这是不简单啊。”
“讲这么多,你就说你有没有办法吧。”
江清点头,又摇头。
燕筝儿茫然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江清说道:“事出突然,这一时半会儿拿不定主意,你总要给我点时间好好琢磨吧,可以肯定,杜丽娟绝不是在答应嫁给袁世康后才被袁景秋横刀夺爱的。”
燕筝儿心思玲珑剔透,略一思索,惊呼道:“你是说,杜丽娟早就认识袁景秋,这次嫁给袁世康根本是一个幌子,另有企图?”
江清点头:“是,你猜对了。”
燕筝儿向来正气凛然,闻听此等丑恶,人面兽心的狠毒阴谋,自然义愤填膺,大叫道:“可恶,一定是袁景秋想吞下袁家主的家产,他只是旁家,袁家主百年后他们半子儿都得不到,所以才设下诡计,意图让杜丽娟潜入袁家,来个内忧外患,好达成他们的目的!”
江清轻轻压压手,生怕她的大嗓门穿透力太强,打草惊蛇,左右四处看了看,说道:“你也不用这么生气,既然这件事被我知道,就不会袖手旁观,更不会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燕筝儿担忧道:“可明天就要去参加参星阁征选,你就要走了啊,还怎么不袖手旁观啊,难不成你宁愿不入参星阁修炼,也要助袁家一臂之力吗,看不出来啊,你居然有这样侠肝义胆,舍己为人的伟大精神?”
江清摇头,笑道:“我当然会去参星阁,不过在此之前我要永绝后患,彻底了了心结,好安安稳稳修行,世康的事就算是我入参星阁之前,做的最后一件善举吧。”
燕筝儿撇嘴,说道:“参星阁征选近在咫尺,眨眼便到,袁家的事情绝非一朝一夕能妥善了结的,就算你本领通天,又能怎么样呢,难不成现在冲去告诉袁家主,你听到的一切,让他相信你的片面之言,并替他的大儿子袁世康做主?痴心妄想,我劝你别白日做梦啦。”
江清若有所思,点点头,说道:“或许你说得对,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最理想的选择,就这件事情来说,我们始终是外人,应该告诉袁家主,让他来裁决,并想办法应对,而不是我们两个盲目行事,胡乱行侠仗义,一不小心适得其反可就麻烦了,所以还是把我们听到的告诉袁家主,就算他不相信我,也不能无视你堂堂燕门世家七小姐的善意提醒啊,至少会多留个心眼儿,多一层防备布置,至少比措手不及要好。”
“你真要告诉他?”燕筝儿只是胡乱说说罢了,却想不到这家伙当真采取了自己的意见,平日里怎么不见他对自己的话,言听计从啊。
江清点头:“当然,这样关系到袁家往后存亡的大事,应该交给袁家主去头疼,他人老成精,应对这样的事情,他比我们更知道应该怎样去解决,交给他,我们放宽心就是。”
“真的可以?”
“或许吧,你说的是,留给我们解决这件事情的时间不多,一晚上的时间根本做不了什么,顶多是把那个贪图袁家家产,人面兽心的袁景秋收拾掉,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