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果不其然，不一会儿，王长江提着包挤到秦怀阳身边，向秦怀阳伸出手：“祝贺！”秦怀阳握住王长江的手说：“也恭喜你呀丨”尽管还没听到组织部长宣读的任免文件，但秦怀阳预感王长江被提拔为人事局局长了。王长江毫不谦虚地接受他的恭喜说：“同喜同喜！”接下来组织部长宣读文件证实了秦怀阳的预感，王长江接班了。风水轮流转，今天到我家。仇金玉终于没能阻止住王长江抹正的脚步，更没窃听到王长江什么有用的东西。谁也答不出谁能当官，谁该当官。好人当官，还是坏人当官？官场上如此喜剧性的变化让秦怀阳困惑不解。
集体谈话结束，王长江招呼秦怀阳上了自己的专车回人事局。当即召开全体人员会议。由于时间仓促，秦怀阳继续履行办公室主任职责。但全体人员会议一开起来，主席台上就已经摆上了秦怀阳的席卡。
秦怀阳似乎还不习惯坐到主席台上。早早坐在主席台中间的王长江向他招手：“找准自己的位置。”
于是，秦怀阳从脸朝太阳的向阳花，一下变成了给向阳花洒下阳光的太阳。当然，第一次坐上主席台他还是有点激动心慌，目光无处躲藏。向阳花般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脸上，特别是第二排孙兰那深情的目光，更让秦怀阳受不了。
全体人员会议由王长江主持。市委组织部一个部务委员宣读了市委任命文。集体谈话要求当天到任，组织部长副部长们一天要跑许多家宣读文件，连部务委员都要跑几个单位哩。读完文件，领导班子集体送走部务委员，然后回来继续开会。王长江发表了就职演说，并宣布了班子分工。
秦怀阳分管办公室和培训中心，兼顾特长，肥瘦搭配，看样子王长江煞费苦心了。分管培训中心，秦怀阳没想到，他看着台下的勒、兰。
孙兰眼睛里倏地伸出一把钩子，在空中捕捉到他闪电般的目光，“轰”，两道目光电闪雷鸣般发出一声交响，噼噼啪啪落下一阵心领神会的甘霖滋润着彼此的心田。秦怀阳突然找到了自信，挺直胸膛端坐起来，开始傲视台下每一张向阳花般的脸。
这一天终究会来。这一天终于到来。运河市政坛你方唱罢他登场，热闹非凡。消息灵通的仇金玉却只像个看客，热闹是别人的，留给仇金玉的却是可怕的寂寥冷清。当他终于等来到市委书记办公室谈话的通知时，他手脚一下变得冰凉，头脑发蒙。他下台了！哦，这一天终于来了。是的，谁也免不掉会有今天，但仇金玉还是感觉这一天来得太突然了。
从市委书记办公室出来，仇金玉一直羞于见人，过去总是昂首挺胸走路的，此时已经把头快勾到裤裆里了，回家进门把包一扔就倒到沙发上，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天花板。恍然几十年过去了，仇金玉脑子里空空荡荡。
刘丽看出丈夫不悦，拉上果果送上仇金玉面前：“去，亲亲爷爷，逗爷爷开心一点。”
仇金玉平时没少逗孙子玩，但果果一直对他敬而远之。果果居然不听奶奶的话，伸手要揪宠物狗的尾巴，跟着狗跑掉了。
刘丽说话了：“给他们卖了一辈子命，也该歇歇了。只要屁股干净，退下来，一月少不了七八千，够吃够喝的，知足了。"
仇金玉一下站起来对。知足了。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我退下来了，可小秦却上去了。一下一上，便宜没出当家，值！你炒几个菜，给小秦庆贺庆贺！”
丈夫高兴，刘丽更高兴，开始置办家宴了。
仇金玉的高兴却非常短暂。因为他一屁股坐在人事局十几年了，现在屁股抬起来了，回头看看，马桶脏吗？用劲嗅嗅，马桶臭吗？不用看不用嗔，马桶肯定又脏又臭。单就那笔一百万的借款，仇金玉就堵不上了。那家公司老板答应还钱，但没有现金，等刚刚开工的小区开盘以等价楼房抵债。仇金玉鼻子差点气歪掉了，楼房可以变现，但远水能解近渴吗？现在好了，马上就要露馅了。仇金玉怎么高兴得起来呢？
仇梅回来了。
仇金玉没话找话：“小秦今天谈话了，家里给他庆贺庆贺，你打电话告诉他。”
仇梅就打电话”回家吃饭吗？”秦怀阳说广我有接待任务。”具体什么任务，秦怀阳懒得告诉妻子。仇梅似乎也不愿多问。
人事局改朝换代了，新人得有新气象。秦怀阳一时还脱不掉办公室主任的职责，就请示王长江怎么调整领导班子的办公室。
王长江绝对不坐仇金玉原来的办公室。秦怀阳征求他意见，他同意暂时还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等着重新装修出气派的局长办公室来再搬过去。但那需要时间。
秦怀阳参照其他副局长的办公室，腾出一间房子给自己办公。打扫一下，一个电话打过去，家具店送来崭新的家具。门一反锁，往老板椅上一坐，嗯，那叫一个舒坦。摸起电话给孙兰打过去，再也不用防着身边有耳，高兴聊多长时间聊多长时间。
“孙兰，不骗你，我现在特想请人喝酒。”秦怀阳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有没有权力，秦怀阳还没找到感觉，真想找找当官的感觉。
孙兰说哎哟，你这几年肩膀头上扛一张嘴，光吃别人的了，难得你黄袍架身，该出血了。这事好办，还是在运河市的高中同学，怎么样？好，那就交给我吧。这事哪能劳你局长的大驾呀！”
秦怀阳答应就放在晚上吧，运河市最好的酒店。
接下来，他又打电话给培训中心那个老主任，想听听培训中心工作汇报。自己分管的工作两块，一块办公室工作，自己一清二楚，一块培训中心工作，究竟怎么回事，除过去替仇金玉找过孙兰报过账，知道马明侠在培训中心主任任上栽了，秦怀阳对培训中心还没概念。但他知道培训中心是个肥摊子，弄不好容易腐败。也许是那个老主任还没掉过向，拿豆包不当干粮，没拿秦怀阳当领导。秦怀阳打完电话许久没见主任的人影子。秦怀阳就火了，再次给主任打电话我等你老半天了，你能不能找准自己的位置！”
那个老主任才转过向来，原来秦怀阳那个穷小子当上副局长了，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马虎不得，赶快赶过来连声检讨对不起，因为什么什么担搁了。
秦怀阳整个身子陷在老板椅子里闭目听着主任的汇报。那份感觉真享受！
听汇报中，秦怀阳不停地接到同学打的电话，问怎么还没到，是不是架子大了？秦怀阳支支吾吾的。当着上级的面，他不能那么张扬。
培训中心主任请求，请秦局长给培训中心开个会，与大家见个面，一起吃个饭，先熟悉熟悉，以便更好地介入工作。秦怀阳点头同意。
“秦局长，我还有一个情况想抽空单独向你汇报。”培训中心主任最后撂一句话给秦怀阳。
秦怀阳赶紧招手让他回来什么情况现在快说。”
培训中心主任冲秦怀阳抱歉地笑了笑：“我还是下次再汇报吧。”说完，跑了。
这个老滑头！秦怀阳在心里骂了一句。坐下静静想想，嗯，很有必要给培训中心开个会，但开会说些什么，秦怀阳没底。当领导了，开会总得讲话，不讲话，坐在主席台上不成了泥菩萨了？不仅要讲话，还要一炮打响。因此，他正在电脑上起草自己的讲话稿呢！
窗外黑洞洞的了，他才下楼。一辆专车开到他面前。做办公室主任时，这辆车司机跟他玩得不错，送文件，拿材料，随叫随到，偶尔有点私事，司机也挺给面子。秦怀阳爸爸去世那阵子，这个司机一直跟着秦怀阳跑的。这次秦怀阳提拔了，向王长江要了这个司机给自己开车。
秦怀阳坐车来到酒店，同学都在同窗厅打牌等他。他一进餐厅，大家把牌摔下站起来，一个个伸出手来向他表示祝贺。秦怀阳虽然有点矜持，但受到众星捧月般地追捧，自信心大长。打牌的同学纷纷出去洗手。秦怀阳看着孙兰问都安排好了吧？”孙兰说安排好了，同学都说要好好宰你一顿，我不会给你丢面子的。”还有其他同学在场，秦怀阳没说什么，往主人位置上一坐，招呼大家坐到他的左右。没吃过猪，看过猪走，秦怀阳从侍候仇金玉接等客人那里学会了主人的派头。
孙兰坐到他的对面位置，正好面对面，为秦怀阳买单。
同学虽然没有高低之分，但现在分明分出了高低。秦怀阳刚到运河市人事局来上班时的那场聚会，也是在这个酒店，也是在这个同窗厅。也许是孙兰的特意安排，也许是一种巧合，但时间过去三四年了，当时的同学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有秦怀阳步步高升，平步青云，如今成为在运河市同学中官最大的了。人们什么时候都无法抹去官本位思想。那些曾经瞧不起秦怀阳的同学，今天坐在秦怀阳做东的酒桌上，不知作何感想了。
秦怀阳举杯站了起来，同学齐刷刷跟着他站了起来。站起来的秦怀阳才发现自己身高不占优势，马上用手示意大家坐下去。同学大笑，但非常听话，纷纷坐了下去。秦怀阳这样就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了：“各位同学，仰仗大家的关心，感谢大家的支持，今天我请大家喝酒，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一个字，高兴！大家开怀畅饮，不醉不归。来，大家一起干杯！”
孙兰抿嘴在笑，还有几个同学跟着笑。
“孙兰笑什么？”秦怀阳问。
孙兰点破说：“高兴明明是两个字，怎么变成一个字了？”
原来如此。大家开怀大笑，秦怀阳脸一红，又加了一句：“别抠字眼了，现在还一个字，喝酒。”
大家发现，秦怀阳很有幽默感的。
秦怀阳坐下，同学开始敬酒。这个说，“你是咱们同学的骄傲”，那个说，“今后在运河市，你就是咱们同学的主心骨了，咱们有事都找你，你可别嫌烦啊”，句句话都说得秦怀阳心里暖洋洋的。但秦怀阳是不是大家的骄傲，能不能做大家的主心骨呢？秦怀阳自己也不知道。其实，秦怀阳心里虚得很。
“在座的都比我高强。你们有的有房，有的有车，哦，朱伟还是房地产大亨哩，孙兰早就是有车一族了，我呢？至今还是穷光蛋，地地道道的无产阶级。”秦怀阳说的是有点悲愤，有点自卑。
—个同学说车，你现在有自己的专车了，比咱们哪个自己开车自费加油都强。房子，你结婚那套房子很漂亮呀，怎么说没房子呢？”
秦怀阳说：“那房子姓仇，不姓秦。不信，你们问问孙兰。”
孙兰看着秦怀阳说：“秦局长，别分得那么清，那房子早晚还不是你的。哦，是这样的，秦局长结婚时的房子是他岳父给买给装修的。秦局长你也太外气了吧？”
“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受啊！”秦怀阳感叹。
坐在秦怀阳左首的朱伟说话了：“要是不怕别人说你腐败，我送你一套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