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 官亲 - 王清平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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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36章仇梅进门看一眼公公,就把目光落到病房的花篮上。她一个一个数了数花篮,没忘把邻床的花篮也数进去,然后指着花篮对丈夫说:“哪个送的都记下了吧,人家有事要如数偿还的,懂吗?“

“记下了。那是肯定。”秦怀阳尽量抹仇梅的顺毛驴。

“我马上有优课评比,忙着加班备课。”仇梅脸子冷冷地自言自语。秦怀阳心里一阵疼,但疼过之后还是想给仇梅作揖,求菩萨保佑:“好的,这里有我顶着,你安心备课吧。”

仇梅从一进屋还没跟秦木石打招呼呢,临走前站在秦木石床头,但她不敢看一眼公公的眼睛,因为秦木石的眼睛里充满着对儿媳妇的愤怒。仇梅没有任何称呼交待说你想吃什么就叫你儿子弄什么吃,山珍海味他都能买得起,他有的是钱。”

秦木石知道好歹,点头答应说:“你忙吧。”

仇梅转身走了,前后不到十分钟。

邻床一个老太婆问“她怎么空着两手来去呀,是你儿媳妇?”

秦木石说”我的冤家。”

秦怀阳听了心酸,躲到一个角落里数了数信封里的钱。

正像仇梅说的,这些人情债都要还的,但起码眼下可以贴补爸爸的住院费了。但钱进了医院全变成龟孙子了,医院就是无底洞,多少钱都填不满的。秦木石病情不稳,手术还不能马上进行,必须把血压等指标控制好。原先没病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现在査出癌症来了,墙倒一齐推,破鼓一齐擂,什么都来了。血压也高了,血脂也高了,血糖也高了,秦木石简直跟城里的富人似的,一身的富贵病,其实那是一种综合症,但必须把三高稳定住才能动手术,否则会很危险。这样一来,就怕秦怀阳的钱少了。一天一遍对账单打给秦怀阳,钱像让天狗偷吃的月亮,见鬼似的缩小。手术还没做呢,又要再去交钱。

催交单子是秦怀阳不在爸爸身边护士递给秦木石的。秦木石识字,看完单子,等儿子回到病房,就对儿子说简直比拦路抢劫还狠,这病不治了。治也治不好,瞎让你背一屁股债。”说着就把腿伸下床,要走。

秦怀阳摁住爸爸:“你别瞎操心,我不会欠医院钱的。”

“你到哪去抢银行呀?”

“这你别管。”

秦木石安静下来。

秦怀阳走出病房给孙兰打电话请你来时再带点钱来。”

孙兰送饭的时候又送来一万块钱,临走时说你身上有一股臭味了,还不回家洗洗澡?’’

秦怀阳笑了笑:“没法讲究那么多了。”

晚上,秦怀阳头脑发涨,一趴到床头就睡着了。

秦木石推推他,催儿子说回家看看去,别给你也熬出病来,别冷了媳妇。我这里自己能照顾自己。”

秦怀阳睁开眼,恍惚过了一个世纪,心里除了爸妈,好像什么都没有了。他迷迷糊糊的,真的想回家洗洗澡换身衣服。久病床前无孝子,秦怀阳不想成为这句话的注脚。他太想把爸爸的病治好,尽管不可能治好。他这些天光顾着给爸爸换衣服洗衣服,自己居然没回一趟家。他怕进家仇梅就不放过他,等着他的肯定是那些不吃粮食的屁话。但是他回到家,发现仇梅却不在家。他洗了澡,往床上一倒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秦怀阳一惊,自责太大意,于是直奔医院。到病房才发现爸爸不在,邻床病人说一早下楼转去了。秦怀阳“咚咚”跑下楼去找。平时他会带着爸爸在楼下花坛里转悠,他以为爸爸还在那里转悠,但到花坛里找遍了,也没发现爸爸的影子。秦怀阳心慌了。

秦木石会到哪去呢?

秦木石此时正走在去天堂的路上。

马家湾的早晨,又一只刚蜕了壳的蝉,爬上村头老榆树树梢,扯开嗓门高唱起来:

“咝——m——咝—”

秦木石从中巴车上走下来,徘徊在老榆树下。他摘下树干上的蝉壳塞进嘴里嚼起来。他背靠在老榆树根下,面向着太阳。从榆树叶间射下的一缕阳光照在他灰白的脸上,他感到一丝温暖。也许是难以下咽,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拧开瓶盖,仰起脖子,嘴对嘴,咕噜咕噜喝下去。

呀嗨哟,

呀鳴哟,

咿嗨咿嗨呀嗨哟——

秦木石的身子就像定向爆破的烟囱,一节一节塌下去,在老榆树下慢慢蜷成一团。

当马姓人发现秦木石时,秦木石已经死了。

秦木石是喝农药死的。自从得病,秦木石就在身上藏一小瓶农药,预备着。他曾跟老伴说:“我要死就死个干脆。”可谁想到他会喝药死呢?

秦怀阳接到妈妈电话回家,扑向已经躺在堂屋当门心的爸爸大哭。人们把他拉起来,他跪在秦木石身边卖呆发愣时才知道爸爸的死亡过程。

怀恨在心

孙兰从马家湾吊唁秦木石回运河市,仇梅爬上她的车也跟了回来。孙兰一路上没话。仇梅也一路上没话。因为在仇梅爬上车时孙兰带气说了仇梅一句“果果姑姑,你不该撇下秦怀阳回来。你跟我们不同,你是秦家媳妇。死者为大,你应当给公公捧棺下地以后再跟秦怀阳回城。”

仇梅说了句”我没那个工夫!”

孙兰就等于把仇襦给了仇梅。

仇梅当然生气不理孙兰了。

在马家湾,仇梅和普遍吊客一样,既没在秦木石的棺头烧纸礎头,更没陪着秦怀阳守灵,早早钻进丧棚里坐着等开席,吃完饭就躲到院子外面的树阴下乘凉。孙兰为秦怀阳难过。仇梅没给秦怀阳争一点面子,简直还不如一个路人,连起码的做人道理都不懂,哪里还有夫妻的情分?孙兰怎么也没想到仇梅会对秦怀阳如此薄情寡义。联想到秦怀阳曾经征求她意见时的情景,联想到秦怀阳花斑蛇一样的胳膊,特别是联想起仇金玉抢走果果,孙兰对秦怀阳充满愧疚,对仇家充满仇恨。

回到运河市,孙兰把车径直开到公公婆婆家楼下,一是送仇梅回家,二是想把果果接回自己的家。仇梅吃住在娘家,孙兰是知道的。仇梅下车就往楼上走,一句招呼都没打。孙兰泊好车后上了楼,进门拉起正在客厅里玩小狗的果果说,“妈妈,果果我带回去了。”

刘丽从卧室跑出来“不行,带走你爸回来又要发疯了。要带走必须他同意。”

孙兰撂下脸子,“妈,我是果果监护人,带孩子还要谁同意!岂不笑话!”

“哟,说话牙齿紀地了,你在跟谁说话呢?”刘丽立即变脸了。

仇梅说:“妈,你就让她带去吧。”

“我偏不让她带去!”刘丽上来拉扯果果,“你给你爸打电话,就说小孙要抢果果。”

—个拉,一个扯,谁也不让谁,果果快撕成两块,疼得哭了。这时最能看出谁最疼爱果果了。孙兰最先松了手。果果落入刘丽怀抱。但孙兰终于忍不住说“你霸占果果是不是为仇杰今后跟我离婚的?”

“谁说的?”

“仇杰自己说的。爸爸也对马明侠说过这话。妈,你们根本没拿我当你们仇家人!”孙兰说出的话像打着摆子,疙疙瘩瘩颤抖着。

“是,你又能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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