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仇金玉动心的理由不少。别说仇梅嫁人要钱，别说给孙子果果攒钱，单说仇金玉嘴上不说，其实沉甸甸放在心上的晶晶，就够他盘算着想捞外快了。仇金玉越来越惦记着那个叫晶晶的女孩了。他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既然把晶晶带到世上，就不能不闻不问。而这些年来，仇金玉从来没有明目仗胆地过问过晶晶，甚至根本不敢承认晶晶是自己的女儿。缺少父爱的孩子性格会有缺陷的。仇金玉力所能及地通过对马明侠的补偿弥补对晶晶的愧疚，却不能给予晶晶以完整的父爱。仇金玉有个打算，一旦退下来，无论刘丽怎么反对，他都要公开晶晶的身份。否则，他会感到自己活得窝囊。只是如今还在台上，打死一顿也不能认晶晶的。他想为晶晶准备一笔钱。打算任何人不给知道的一笔钱。

但是，这笔钱从何而来？

那天，酒桌上还有一个精明强干的小伙子，自从仇金玉坐下就一直冲仇金玉笑。老板介绍时说他是公司副总，名叫朱伟。仇金玉注目点头，随口叫了了一声朱总。酒过三巡，朱伟拿着名片端着酒杯敬他酒，仇金玉赶忙站起来，接下朱伟名片。朱伟说，“仇局长，你不认识我，我却早认识你。我跟孙兰是同学。”仇金玉非常高兴，“噢，太好了，什么时候去家里作客。那你跟秦怀阳也都应当是同学喽？”朱伟说，“绝对同班同学，上次还在一起聚的呢。秦怀阳可是咱们同学的骄傲啊！”仇金玉没再说什么，接下名片喝下酒，算是认识了朱伟。

于是，仇金玉头脑里就一直闪着一个想法——给那家房地产公司投资挣钱。

年轻时没把钱当好的，拿钱铺路想当官。现在做什么都想到钱，没钱不办事。想想退下去以后，花钱的地方多哩。闺女结婚买房花钱，孙子果果上学花钱，加上他和刘丽越来越老，吃五谷杂粮的，哪能保证不生病，指望干啃那点退休金，肯定返贫了。要是有了投资，那就大不一样喽！仇金玉八面玲珑，不敢冒险，但也从来不甘寂寞，什么潮流来了，他都是活跃在浪尖上的主儿。

借据（2）

心动不如行动。反复掂量后，仇金玉决定冒一次险。

孙兰再次找仇金玉签发票凭证时，仇金玉喊回正准备离开的儿媳妇。孙兰问，“还有事吗，爸？”

仇金玉手里不停转动着签字笔，目光避开孙兰询问的眼神，“嗯，你先坐下，我有个想法。”

孙兰不敢坐下，但看仇金玉犹犹豫豫，吞吞吐吐，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只好侧身坐到沙发上，等着仇金玉说出想法。仇金玉鬼点子多，没人揣摩得透他的心事。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仇金玉的想法肯定与孙兰有关。孙兰默默祈祷，莫不是抢走果果吧！

仇金玉迟迟不愿说出想法。他正矛盾着呢。一方面是当官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对谁都防一手，即使是家里人也不能不防。另一方面，要想达到自己的目的，还要利用每一个人。处处设防的同时又要别人为我所用，而且还要取信于人，真是难为仇金玉了。孙兰对他尊重，但不代表对婆婆刘丽没意见，更不代表对丈夫仇杰不气愤。尽管孙兰掌握着他不少乱七八糟的事情，但孙兰却从来不给他捅篓子。因此，仇金玉既利用孙兰，又无时不防着孙兰。眼下，他想从培训中心的账户上弄一笔钱出来作为个人投资，孙兰能配合吗？

“培训中心账上还有多少钱？”

“二百多万吧，干吗？”孙兰记得，仇金玉曾经问过这个问题，后来不了了之了，如今再次慎重问起来，她不能不警惕。

仇金玉仰躺在座椅上，眼睛看着天花板，心里默算了一会，突然双脚落地，坐直了身子，看着孙兰的眼睛说，“一个朋友急等抹个弯子，向我张嘴，我想把这笔钱借一半给他。”

孙兰抿嘴笑了笑，“这笔钱可是省里的专项政策资金，不好挪作它用的。”

仇金玉脸本着说，“我知道。挪用公款是犯法的。但是，我用这笔钱也就是帮朋友转一个弯子，三五个月就填进去了。估计没什么事吧？”

孙兰似乎明白仇金玉的真正用意，但还是提醒说，“钱是硬头货，到谁手里就是谁的。什么朋友这么借钱的？借这么多钱的？他要用钱，去银行贷去。”

仇金玉笑了，伸手在面前的名片盒里取出朱伟的名片，眼睛盯着名片问，“你有个同学叫朱伟？”

“是啊，给一个房地产老板打工。”孙兰似乎更明白了仇金玉的借钱目的。

“这人怎么样？”仇金玉追问。

孙兰回答，“这人不靠谱，头脑太活，一屁十八谎，十句话九句半都是谎话。爸，你可千万不能听他忽悠啊！”

“不过，那家房地产公司老板倒挺有实力的，一副儒商的样子。”仇金玉没有直接否认自己受到朱伟的忽悠。在仇金玉看来，孙兰有点神经过敏。他阅人无数，朱伟那个层次的人能忽悠到他？况且，朱伟根本够不上跟他仇金玉说话的。同时，仇金玉一旦定下想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别说是孙兰，局里家里，哪个不依着他？仇金玉看一眼孙兰问，“听说不少人在那家房地产公司投资，你感觉怎么样？”

“回报很高，风险肯定也高。现在看来红红火火的，资金链一断，怕…….”孙兰咽下后半句话。

仇金玉一挥手说，“我想从培训中心转一百万给他们，过段时间就要回来。当然，小孙啊，这事只能咱爷俩知道，别人，包括仇杰面前都别说出去。”

孙兰警惕，“转可以转，爸，象这么一大笔支出，没有依据不好办。”

借据（3）

仇金玉说，“我会签字批准的。”

孙兰还是担心，“用途怎么写？”

仇金玉想了想，说了几个用途，又被自己当场否定了。建房？装修？买进大批电脑？可都没立项规划审批，更没招投标。这么大一笔钱，什么用途似乎都站不住脚。心眼一歪，事情怎么也做不正了。利令智昏，什么理由似乎都能找出来了。仇金玉最后说，“就说是预交大楼重新装修准备金吧。”

孙兰说，“爸，干脆你写个借条给我入账吧。”

仇金玉一怔，看着孙兰问，“行吗？”

“暂时行。”

“那我就写个借条给你。”仇金玉随手写一张一百万元的借条给孙兰，又把从那家房地产公司老板手里要来的帐号交给孙兰，“现在去银行转吧，把转账单交给我就行了。”

有仇金玉的借条捏在手上，孙兰放心去银行把钱转到那家房地产公司帐户上了，忙了差不多一个上午。

快下班的时候，孙兰把转帐单送到仇金玉办公室，放桌上一扔，看都没看仇金玉一眼，转身就走了。孙兰踩住了仇金玉的尾巴，这个窟窿仇金玉什么时候能给堵上？

下午，仇金玉就去了那家房地产公司。走进豪华的办公楼，在电梯口突然遇上了朱伟。一出一进，时间仓促。但朱伟哈着腰双手握住仇金玉的手不放，“仇叔叔大驾光临，欢迎欢迎！”

仇金玉听过孙兰对朱伟的评价，不想让朱伟知道自己的来意，顺手推了朱伟一把说，“哦，我找董事长有点事，你忙你的。”

朱伟怔怔看着仇金玉背影往董事长办公室去了，错过了一趟电梯。

仇金玉走进一个玻璃门，看到这家房地产公司的标识，一个盘着的浑沌玉龙，似太极图又不是太极图，象团龙又不是团龙，既不是拼音变体，又不是英文缩写。仇金玉很费思量也没想出那个标识与房地产公司之间有什么关系。更让仇金玉吃惊的是，标识上方还有一行镏金大字：做事先做人！是一个人的书法，没有落款，看不出是哪个大家的字体，仇金玉估计那就应当是这个公司董事长的杰作了。既然董事长如此注重做人，那么，他对这笔投资也就放心了。

坐到董事长面前，仇金玉就夸赞董事长，“做事先做人。经典！官再大，钱再多，做人是根本。董事长，你是高人啊！”

董事长脸红客气一番，直奔主题，“带来了？”

仇金玉说，“带来了。上次吃饭听你说要融资，我回家一说，亲戚朋友都觉得你这人可靠，纷纷把钱送到我这里来。我想，这可是亲戚朋友的血汗钱呐，我可不能辜负了他们。今天上午就转到你公司的账上了。”说着递上进账单。

董事长是外地人，接过进账单，操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说，“仇局长放心，投到我公司里，你就成了股东，坐享分红吧。”

仇金玉一听是股东，变脸说，“股东我做不了，这笔钱年把半年我就急等着用，可不能作为长期入股啊！”

董事长说，“好说，今天投进来，明天就提出去，保证随进随出。”然后站起来说，“走，到财务部办一下手续。”

仇金跟到财务部，一个女会计接过转帐单，轻车熟路，连抬眼看一眼仇金玉都没看，迅速给仇金玉开出二十万的现金支票。

“借据的抬头写谁？”女会计抬头看一眼仇金玉。眼里倏地闪过一道亮光，好象认识仇金玉。

仇金玉对她也似乎眼熟，但一时叫不出名字。仇金玉有数，运河市就那么大一点，十多年就他这么一个人事局长，别人认他好认，他认别人不容易。因此，不是别人主动说出认得他，他一般只能装作不认识。况且，此时此地，即使叫得出名字，仇金玉也不想因融资的事跟她打招呼。他迅速避开女会计的目光说，“仇晶晶。”然后用手在桌子上比划着说，“仇，仇恨的仇，三个日字组成的晶。”

借据（4）

董事长开玩笑说，“这名字好啊，仇局长闺女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