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银山县主
第61章银山县主
施易青敛眉垂眸,淡淡地扫过犹自晃动的珠帘,清冷的声音恰似凉薄的秋风:“莫芫,你随我一同去吧。”徐嬷嬷攥紧衣袖,欲言又止。莫芫是老夫人给的,虽说如今老夫人对施易青好得没话说,但谁能够知道老夫人不是存着别的心思呢?指不定这莫芫便是老夫人指派来做眼线的。
今日从法华寺出来的时候,施易青原是不要丫头跟随的,徐嬷嬷想着银山县主既是说了想见见施易青,想来于情于理,必定是要留着施易青在府上小住几日的。若是不带着自己的丫头去,恐怕不合礼数。
可施易青身边的人如今看来竟然没有一个可以靠得住的。那因修是第一个靠不住之人,徐嬷嬷私心想着便让因修留在法华寺,做主带了莫芫和剪流来。可如今,徐嬷嬷竟然开始懊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了。
假若莫芫真的是老夫人的眼线,施易青与萧家人的往来便定然逃不过老夫人的眼睛。
“小姐,还是老奴跟着小姐一起去吧。毕竟……”
“毕竟嬷嬷曾经是萧家的人,对萧家的一草一木更为熟悉,是么?”施易青已经站起了身,漫不经心地向徐嬷嬷投去一瞥,徐嬷嬷却觉得周身似是陷入了冰天雪地中,一股无形的压力迫得她不敢抬起眼睛与施易青对视。
瞧着徐嬷嬷战战兢兢的模样,施易青反而有些心软起来。前世今生,在她最为困顿不堪的日子里,一直都是徐嬷嬷陪在她的身边,不离不弃。纵使徐嬷嬷身上有太多的秘密,纵使徐嬷嬷与萧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徐嬷嬷对她的心,却始终如一。她又何必对徐嬷嬷如此苛责?
“正因为嬷嬷曾是萧家的老人了,小姐才有意让嬷嬷留下来,这也是为了给嬷嬷一个方便,好让嬷嬷与昔日的老姐妹们叙叙旧啊,嬷嬷应该感激小姐才是。”
一直低着头为施易青整理衣裳的剪流语气轻快,仿若施易青和徐嬷嬷所说的话是最普通不过的家常。
施易青赞赏地看了剪流一眼,这丫头是越来越有眼色了。剪流与因修,一个聪慧内敛,一个爽朗单纯,前世的她太过于急功近利,忽略了身边人的感受,这才促使剪流与因修双双背叛她。这一世定不能如此大意,总得彻底收拢了这几人的心才是。
相对于施易青,徐嬷嬷看向剪流的眼神里就复杂了许多。剪流浑不在意,只笑着对莫芫道:“还不快扶着小姐去,仔细县主等急了。”
莫芫轻快地答应了一声,便扶着施易青跟在那个小丫头身后出去了,一脸的单纯天真。
施易青微微一笑,这个丫头倒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随着小丫头穿过了月洞门,一连经过了几个院落,又走过一条抄手游廊,这才到了一处垂花门。
施易青有些诧异,前世她虽然随着大姐姐施旋拂常来萧府做客,也常与银山县主相见,但却是在萧府的正院,从未走如此远的路。凭着前世的记忆,施易青知道这并不是通往正院的路,心中不由得暗暗警惕起来。
小丫头似乎是看出了施易青的心思,轻笑道:“表小姐若是累了,慢慢地走就是了,县主倒并不急。”
施易青见这小丫头不过七八岁的年纪,面貌却生得极其清秀,兼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笑就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说不出的讨喜,心下便有几分喜欢,“你是县主身边的丫头?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小丫头点点头,笑道:“回表小姐的话,奴婢叫荷露,今年八岁了,是县主院里的三等丫头,不过做些跑腿之类的活计。幸好人还不笨,总算没有办砸过县主交代下来的差事。”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过了垂花门。
施易青又指了指身后的门,问道:“我才记得,刚刚与小七妹妹来的时候,明明是去正院拜访县主的,缘何又要去前院去?”
荷露怯怯地瞧了施易青一眼,又四下里看了看,这才压低声音说道:“表小姐不知道,这可不是通往前院的垂花门,这是咱们萧府与县主府的垂花门。”
施易青“哦”了一声,心下已经明白了几分。如今萧府虽然名义上是以银山县主为大,但实际掌权的却是萧夫人。想来因着嫡女的早逝,嫡亲的外孙女又已经远嫁,进来银山县主的身子又不大好,她怕是已经渐渐息了那份渴望权势的心,这才从萧府正院搬回了与萧府一墙之隔的县主府吧。
荷露瞧施易青脸上神色不变,才吐了吐舌头,笑道:“表小姐不知道,县主对我们七小姐有多宠爱,县主这两天染了风寒,原是遵从医嘱,一直卧床休养的,可听说七小姐从法华寺回来了,便谁的劝都不听,硬是去了正院,这不,到底是支撑不住……”
荷露的话没有说下去,巴掌大的小脸上却满是担忧。
施易青却更加诧异了,银山县主的身子已经这么不好了么?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在这么个时候着急见她呢?
县主府与萧府相比却并不显得小,反而还要更加奢华一些。转过园中巍峨的假山,映入眼帘的便是大片的墨菊。施易青吃了一惊,墨菊的种类并不常见,如今在世上一株便是价值连城,这银山县主府中竟然有这么多,可见当年银山县主的圣宠优渥。
荷露因着施易青与莫芫进了一处墨菊丛旁的水榭。
这水榭的位置极好,既是临水而建,又能够将眼前的墨菊尽收眼底,可谓是观景的一个好去处。只是如今银山县主染了风寒,却特意挑在这样一个地方来见她,越发透着古怪。
荷露只把施易青引到门口,自有一个长相清丽的大丫头前来为施易青打起了帘子。
施易青目不斜视,扶着莫芫的手稳稳当当地走进了水榭。这水榭外面看上去很大,其实不过只是一间小小巧巧的屋子罢了。四周都做成了雕花活门,若是夏日,便可将门窗尽数打开,以做避暑之用。如今已近仲秋,这门窗自是关得严严的,屋子里正当中还燃着一鼎银霜炭,加之点了不知名的熏香,让人的意识都有些晕晕乎乎起来。
银山县主此刻正倚在贵妃塌上,微微闭着双眼,似乎正在小憩,有丫头正拿着美人锤轻轻地为她捶着腿脚,瞧见施易青进来了,那丫头忙俯身在阴山县主耳边轻声道:“县主,表小姐来了。”
县主闻听词眼,慢慢睁开眼帘,两道严厉的眼神便落在了施易青的身上。饶是施易青镇定,却也不由得在心底暗暗发紧。若不是她已经有了前世的经验,此刻怕真的要被银山县主给震慑住了。
“青儿见过县主。”施易青稳了稳心神,扶着莫芫的手便跪下给银山县主行了个大礼。眼角余光扫过那丫头要起身却被银山县主给按住了的动作,暗自冷笑。
如果施易青料得不错,那丫头怕是要起身给她拿一个锦垫来,好让她给银山县主跪下行大礼。可未想银山县主却死死地拉住了丫头,无非是想着要给施易青一个下马威罢了。
施易青倒还不至于在这点小事上发作。如今毫不犹豫地就跪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且磕完头后便直起了身子,神色不卑不亢,眼帘半垂,极为恭谨。
施易青心里明白得很,银山县主一方面是想以县主之威压一压她这个小小的庶女,另一方面也是存着试探她的意思。更何况,于法度上,施易青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庶女,见到县主自然该下跪,于情理上,银山县主却是施易青拐着弯儿的外祖母,这个头,施易青怎么说也是要磕的。
果然,施易青恭恭敬敬的态度博得了银山县主的好感,银山县主捏了捏身边丫头的手,那丫头会意,忙疾步上前,双手将施易青给扶了起来。
银山县主这才呵呵笑道:“好孩子,都到了外祖母这里了,还这么见外做什么?快过来,到外祖母身边来,让外祖母仔细地瞧瞧。”眼底却波澜不惊,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不过逢场作戏罢了。施易青了然,就势扶着那个丫头的手,几步赶上来,便握住了银山县主的手,两行清泪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地往下落:“外祖母,青儿可见着您老的面了!多年不见,青儿心中对外祖母着实惦念!”
银山县主一愣,她不过是顺嘴说了几句,面子情罢了,怎料到施易青却顺杆子往上爬,果真与她论起情分来了。
“好孩子,快别哭了,你这一哭啊,把外祖母的心都给哭碎了。”银山县主不愧是皇家的人,做戏都做得滴水不露,此刻竟然也携了施易青的手,拿了帕子默默地抹眼睛呢。不知道的人,见了这副景象,还以为施易青和银山县主有多亲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