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远赴寒山
大京王朝疆土西南方，有一座宜居的小城唤做青徽，乃是大京王朝三百城之一，不过领地内没有名胜古迹，也没有出过什么显赫人家，所以名不见经传。小城内有一处酒楼，在城中名气不大，然而每日接客也是不少，生意兴隆，掌柜的每日笑的合不拢嘴。
酒楼二楼靠窗的位置，这段时间总坐着一个独自喝酒的花白胡子老头。
老头子身穿一件不知多少年没换洗的破旧长衫，腰间别着个酒葫芦，一靠近便能嗅到他身上一股浓郁酒味，一看就是个嗜酒成性的老酒鬼了。
然而这老酒鬼来这酒楼，似乎从没要过酒，只是要几碟小菜，自斟自饮，一个人喝的不亦乐乎。
这老头子，便是离开寒氿山后四处游荡的酒老顾。
至于为何在这？
酒老顾无事可做四处晃荡，途中听说这酒楼的酱牛肉做的不错，算得上是上好的下酒菜，便来这瞧了一眼。
这种小城一般极少卧虎藏龙，即便有，那也是大猫小猫三两只，不足挂齿，酒老顾随意乔装打扮一番，再藏匿起身上鬼气，根本是神不知鬼不觉嘛。
在这青徽城待了几日，酒老顾发现这酒楼的酱牛肉的确不错，不过吸引他留下来的东西，倒也不是这酱牛肉，而是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
这酒楼分明也是组织下面的一个据点之一，酒老顾一双毒辣眼睛看过了两百多年风霜雨雪沧海桑田，就凭此地几个小辈的拙劣演技，还瞒不过他。
就如酒老顾先前不知这酒楼底细一般，酒楼里组织内的小辈自然也不知道他酒老顾的来路，所以他便很不厚道的调戏了一下几个小辈。
想起昨日几个小家伙信以为真，煞有其事的将他当做大京王朝密探围剿，酒老顾便觉得好笑，也算是能下酒的一件小事了。
现在坐在这喝酒，还能感受到几人神色各异，不时的投来目光，酒老顾只觉得有趣，有一种孩童恶作剧成功的自豪感。
一杯清酒下肚，酒老顾斜眼一瞧，酒楼里一个显然是遮掩了样貌的女小二向自己这儿走来，手中端着两碟小菜，一步一步倒是有几分丰姿绰约的意味。
“怎么了？没认出老前辈，这是拿小菜赔礼道歉来了？还算是懂事，没有拿你们酒楼里那马尿一般的酒来，不然老头子说什么都不原谅你们……”酒老顾伸出袖子胡乱揩了揩嘴，笑眯眯的看着这女娃，口无遮拦的道。
听闻酒老顾这番言语，那女小二气息一滞，几乎想将这两碟小菜扣在这恬不知耻的老头子脸上。
“酒老前辈说笑了，本就是前辈戏耍了我等，哪有让我们赔礼道歉的道理。”女小二压下心头不悦，深吸口气将菜碟放下，随即道，“是上头突然派了个任务，剑老得知你在这儿，让我们问问你有没有兴趣。”
剑老便是先前半路截下酒老顾的青年道士，当日与酒老顾作别后，后者便直接回了组织本部复命，当然，答应酒老顾隐瞒的事自然没有泄露出去。
就为这个，虽说两人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交情，酒老顾还是欠了他一顿酒，一个人情。
听说这任务与剑老有关，酒老顾来了几分兴趣，也顾不上喝酒了，忙道:“你这小娃娃真是，有任务就说事呗，跟我一个老头子调什么情，不要误了大事……”
对这无赖一般的老头，那女小二是半点脾气不想有了，摆出一副充耳不闻的模样压低声音道:“是上简国三皇子一事，如今组织上要派人去营救梁奕。”
闻言，酒老顾眼睛一瞪，骂骂咧咧起来，随即道:“这事不是早就完了？现在怎么又有屁事？那小兔崽子又有什么救的？”
离开寒氿山后，酒老顾照旧游山玩水，也没有在意市井上的流言蜚语，更是不关心蔡渐一事后续如何，自然也不知晓梁奕如今境况。
听那女小二说了一番事情的来龙去脉，酒老顾吹胡子瞪眼的气了半晌，随即骂道:“一帮酒囊饭袋，真是废物！这种事还能怀疑到两个小娃娃身上，这么多年的岁数都活到狗身上了……”
想了想，酒老顾又皱眉问道:“组织上怎么会想救这两个小娃娃？”
女小二扫视周围一眼，见酒楼内不怎么忙，便径直坐了下来，轻声道:“此事上头没有给答复，我们也没有问剑老，这种僭越之事……”
“僭越个屁！让你们稀里糊涂的杀人放火，你们去不去？”酒老顾伸出筷子随意夹起一片酱牛肉胡乱塞进嘴里，还在犹豫要不要铤而走险一趟。
这可算不得什么好差事，当日酒老顾不愿将将梁奕二人送到寒氿宗山门，便是心有顾忌，李云鹫虽然是个老变态，实力却是不容小觑，还有寒氿宗前宗主李垣，也不知这个老老变态死了没。
而且如今要去寒氿宗营救梁奕那小崽子，可不单单要面对一个寒氿宗，还有上简国与林渊都不是善茬。
组织上这突如其来的任务实在是让酒老顾有些莫名其妙，难不成这梁奕被发现了是上头那几个老混蛋的私生子？
若是执意救走梁奕，寒氿山上定然会出现兵戈之争，那岂不是暴露了这百年来隐藏下来的实力？之前口口声声喊着的“一切为了大计”不管了？
要说酒老顾对梁奕的感激之情，自然是有的，毕竟那小崽子算是解决了自己一百多年来的心结，不过在寒氿山救他们俩一命已经算是还上了恩情，如今再要酒老顾铤而走险，倒是让他有些为难。
那女小二倒是有几分愣头青的味道，眼神坚定的看着酒老顾，斩钉截铁道:“只要是组织上的任务，赴汤蹈火我等也要去。”
此言倒是说的酒老顾愣了半晌，随后一脸嫌弃的看着这女娃娃，嘀咕道:“那帮小混蛋老混蛋教人倒是有一套，跟洗脑似的……你乐意去，那你去吧！救一个小崽子，还不知道缘由，奶奶的……”
“只恨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若是小辈有酒老前辈这等实力，定然不会畏缩不前。”女小二面色如水，平静的看着酒老顾，说道。
这话说的酒老顾差点被菜噎着，骂骂咧咧了半天，口中满是什么小女娃娃没教养，欺负老人等等类似的言语。
这可是要命的事！
虽说酒老顾百年前就死过一回，但成就鬼属阴灵之身后，行走于阳世每日都要承受天地排斥，夏惧骄阳冬忌风雪的，半点打雷下雨就要受点煎熬，撑着过了百年，如今又要不惜命的为一个小崽子奔走，怎么舍得？
以酒老顾的鬼身，再被打散，那可是真的消散于天地，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了。
虽说嘴上不关心那复朝大计，但陵川王朝百年前的辉煌也有自己添砖加瓦，甚至称得上是浓墨重彩，这百年煎熬下，酒老顾其实也是有想要见证夙愿得偿的执念，否则早就轮回转世去了，不比阴魂不散强？
见酒老顾只是喝酒吃菜，似乎没有答复剑老言语的意思，女小二沉默了半晌，又开口道:“剑老还有一言，让我告诉酒老。”
酒老顾手举酒葫芦忙着灌酒，一边喝一边低声骂这劣酒无味，闻言随意道:“什么话？”
“酒老顾死了一次，现在惜命得很，若是不去，那也不强求……只是现在局势尚未明朗，大计还需要时日酝酿，所以不能把所有筹码都压在救梁奕这件事上，再说寒氿山明面上那几个人也不够看……”
“所以这次救援，组织上只派遣了我一人，说是即便我死，也要把梁奕给营救出去，保证他的安全……只可惜酒老顾这两百多年来欠了我那么多人情没还，要是我死了，世间能陪他喝酒的人又少了一个……”
女小二看着酒老顾双眼，平静的叙述着剑老的言语，随即道:“这是剑老亲口所说的话，一字不多，一字不少。”
“苦肉计嘛这不是？特娘的，这小子就喜欢玩这种阴险狡诈的手段，老子信他就有鬼了，想拉我下水……”还不等女小二说完，酒老顾便打断道，随即翘起二郎腿，手中筷子伸向桌上小菜，嘴中啧啧出声。
眼看着酒老顾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女小二又是沉默了半晌，随即轻声叹了口气，起身一把端走桌上两碟菜肴，转身向楼下走去。
“诶！知道你们这些小辈敬重剑老小子，那也不能这么不给老头子我面子吧！”酒老顾破口大骂，闷闷的灌下一口苦酒。
酒楼内嘈杂声不绝于耳，没有人注意窗边两人的言行举止，众宾客觥筹交错，酒香菜香之间一片谈笑风生。
忽而一阵风起，女小二眨了眨眼睛，转头一看，右手端着的半碟好菜，连着瓷盘一并不见了踪影，回头一扫，窗边身着破旧长衫的老酒鬼也已是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