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推衍天道
此间事了，天色也已经放亮，梁奕与林梓儿二人不再逗留，与众人告辞一番，随即牵马出了宅院，向外走去。陆楷沢此刻已经重新穿上那白色锦衣，同那老妪一起，将梁奕二人送到了宅院门前。
“梁奕少侠，今日发生的种种事宜，实在是对不住了。”陆楷沢深深弯腰鞠了一躬，满是歉意的拱手道。
闻言，梁奕洒脱一笑，摇摇头道:“陆前辈日后改邪归正，不要再行此等恶事便好，我们二人也没有大碍，陆前辈不必自责。”
陆楷沢无奈一笑，点了点头。
这时，一旁那老妪走上前来，看向梁奕说道:“梁奕少侠确定此刻便走，不留下喝杯酒吗？老身别的本事没有，一手好酒好菜还是拿得出手的。”
此刻在清晨光亮下，老妪虽仍是佝偻着身躯，面色却是红润了些，不再是一片惨白。
梁奕摇摇头，笑道:“不了，我们二人也是有要事在身，不便逗留，若是日后还有机会到此地来，定然上门叨扰。”
闻言，老妪只得点了点头，忽然看向林梓儿，脸上展露笑颜，温声笑道:“有此等红颜佳人作伴，梁少侠要好生珍惜才是。虽说如今世风之下，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常见，但也莫要寒了佳人一片痴心，更莫要让其心生怨怼、哀恨一生才是。”
一旁林梓儿闻言顿时红了脸，羞赧的看了梁奕一眼，随即脚下轻移，悄悄躲在了其身后。
梁奕自然知晓这老妪是在含沙射影，实际上是说给陆楷沢听的。
因此，梁奕含笑点头，回道:“这是自然，世间怎么可能有舍得寒佳人一片痴心的男儿，当真是不解风情。”
一旁陆楷沢闻言，苦笑两声，有些不知所措。
听到梁奕此话，老妪眼前一亮，悄悄给梁奕竖了个大拇指，顿时心情大好，笑道:“老身也不耽搁二位行程了，若是日后有闲暇，定要来此地转转，也让老身尽尽地主之谊。”
梁奕微笑点头，随即抱拳道:“一定！”
话已至此，梁奕也不再多言，告辞转身而去。
旧宅门前一条小路杂草丛生，马蹄踏在上面窸窣作响。
梁奕走出几步，回头望了一眼，老妪与陆楷沢已走回宅院中，众人脸上皆是笑意，谈笑间向宅院深处走去。
见此，梁奕面上也是浮现一抹笑容，转身跨上马，与林梓儿对视一眼，双腿一夹马肚，扬长而去。
至于宅院内之后会发生什么，一些麻烦之事要如何处理，已经与二人无关。
坐在马背之上，望着远处高高矮矮的崇山峻岭，梁奕心胸开阔，只觉身侧呼呼大风掠过，吹的他袖袍胡乱飞舞，很是惬意。
偏头望了林梓儿一眼，梁奕大笑一声，口中大声唱道:“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林梓儿吓了一跳，小声嘟囔道:“你怎么傻乎乎的……”
马不停蹄，出了此山继续沿着小道向西而去，眼前仍是万重山水，望不到尽头。
据那老妪所说，再往里走两百多里路仍然是山，也正是因为此地山多，所以人烟稀少，更没有城镇，倒是有几个零零碎碎的山村点缀在群山之间，不过地图上并无记载，不是本地人也难以觅其踪迹。
兜兜转转之间，已是正午时分。
梁奕二人行了将近一百里路，中间歇息两次，也只是怕马儿不堪重负，如今停在了小道旁一处溪流边，取出了锅碗等物，要生火做饭。
一边取出火折子点着干柴，梁奕一边问道:“梓儿，我看你刚刚路上一直欲言又止的，在想些什么？”
一旁林梓儿正撸起袖子在溪流边洗着菜叶，转头笑了笑，随即道:“是在想那宅子里的事。”
闻言，梁奕拍了拍手起身走到林梓儿身旁，问道:“是在想陆楷沢吗？是不是有些搞不懂那些人对他的态度？”
林梓儿摇了摇头，抿了抿嘴唇道:“是有些分不清好和坏。”
梁奕微微一怔，随即道:“梓儿，是你想复杂了。陆楷沢是个恶人，而且是个十恶不赦、罪大恶极的恶人，这个是肯定的……”
见林梓儿抬头看向自己，梁奕接着道:“那两个老人，陆楷沢的两位师兄，据他们所说他们自己也是恶贯满盈的人，所以觉得可以给陆楷沢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这只是他们自己眼中的看法，并不能代表世人的看法。”
“在世人眼中，陆楷沢或许就得偿命，甚至要他永生永世受尽折磨不得超生的人，说不定也是有的，只是世人不知此事罢了。”
“而我们要如何自处呢？要把自己当做局外人，不牵涉进去，我们不能代替世人审批陆楷沢，当然，也不能像那两个老人一般原谅他，给他改邪归正的机会，最好的做法，便是当做不知晓此事，置身事外。”
闻言，林梓儿沉默了半晌，似乎在思考。
梁奕知晓，经历了世态炎凉，知晓人性之恶的林梓儿，在对待善恶一事上十分敏感，更是比起任何人都要在意世间的好坏之分。
林梓儿忽然展开了笑颜，轻声道:“是我想岔了，事情已经过去啦，我们还是好好做饭吧！”
梁奕沉默了片刻，随即取出那老妪交给自己的那本书册，笑道:“那待会吃饭时，我们看看这个。”
林梓儿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两人说笑间又是忙碌起来。
二人皆是没有发现，不远处一座矮山之上，站立着一位老人与一个年岁不大的少女。
老人身躯有些佝偻，身上穿着一件破旧毡衣，手中握着一杆掉漆的破旧烟杆，此刻正眯着眼，口中吞云吐雾。
那少女看起来十三四岁，样貌清秀可人，脸上挂着一抹笑意，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溪流旁的少年两人。
似乎是站累了，少女吹了吹地上一块矮石，随后坐了下来，口中轻声道:“金先生，陆楷沢一事，谋划这么深远，也只是为了磨砺梁奕的心境吗？”
被称作金先生的老人蹲下身来，手中烟杆在地上磕了磕，随即道:“也没有多深远，以后你便会知道，真正深远的事还多着呢。”
少女噘了噘嘴，小声嘀咕道:“若是我猜的没错的话，几十年前那陆楷沢还在读书的时候，遇到的那官老爷就是金先生的身外化身吧。”
“你怎么不觉得是那黄老爷呢？”
老人咳嗽两声，斜乜少女一眼，冷不丁的出口道。
闻言，少女吐了吐舌头，呵呵笑着摇了摇头。
见此，老人收回目光，低头面无表情的眯眼望着那溪流旁的少年，良久才道:“没有那么麻烦，我能改变陆楷沢的心境，从而改变他的行为与未来，为何不能略施小计改变那官老爷与黄老爷，让他们为我所用呢？”
少女又是噘了噘嘴，嘟囔道:“我觉得这样反而麻烦多了……当然，金先生精通棋弈之道，这些算计不过是小菜一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