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第232章决氏兄弟乘马走在前头，囚车中的沉诸盘腿坐着，闭着双眸的他面色平静，还未有没落的直觉。

沿途停步围观的百姓向囚车投去石头，愤恨高喊此起彼伏——

“逆贼沉诸，亡国罪人！”

“吸干我们汗水的大恶人！”

“快杀了沉诸！”

百姓们重复着“杀沉诸”，石头已将沉韵的额头砸出鲜血。

“快住手！”决泰勒下缰绳，调转马头高喝道。

在决泰乘马靠近囚车时，百姓们又喊着“决泰将军万岁，帝君陛下万万岁！”

他们高举着手臂，满脸都是对决泰和席景宥的敬意。

沉诸却展露了一抹诡异浅笑，眼神意味深长。

“这就是民意，得民心得天下。”决泰下马走到囚车侧面，“这愤怒的民意，是过去三十年来沉氏治理国家的结果。你真正的大罪，不是谋逆，而是失政。没有实施合理的政策从而毁掉国家，是你用生命都无法弥补的罪。”

“决泰，你还记得吗？”沉诸轻叹了声，又昂脖笑了笑，“许多年前我镇压叛军归来，百姓们也是这般的崇敬啊。一提到我沉诸，谁不是连连称赞呢？是他们希望我代替软弱的帝君掌握国家大事。尽管百姓们如今欢呼着你的名字，但总有一天，他们也会指骂你。他们会说决泰治理的天下还不及沉诸在世时的天下，然后开始怀念老夫。”

说着，他又笑了两声，是感慨，也是嘲讽，“这天下，没有比民意更厉害、更善变的东西了。终有一天，你会和我一样沉迷于权势，最后抑郁寡欢、了却此生。这就是我们这类人的宿命，决泰。”

与此同时，率领私军回归的沉岳被堵在城门口。

各个城墙上的行省主们都跃跃欲试，想要斩获沉岳首级，彻底根除沉氏血脉。

“将军，各城门都有将士驻守，咱们若是强攻，他们也能立刻集中。我们要是分散击破，兵力也根本抵抗不了啊！”

“将军，咱们撤退吧，从长计议才是上策！”

“不行！”气急败坏的沉岳坚持攻破正门，“我的妻儿，我的父亲，可都在等着我呢！”

“您一定要沉着冷静！不能白白送命啊！”

“听闻沉诸丞相已被俘虏，军心难免涣散啊！”

“害怕的人都给我走！”沉岳拔出弯刀，抽动缰绳冲上前。

就算只剩他一人，他也要进城营救家族。

他时刻铭记着沉诸对他的信任，以及沉韵和沉坚对他的依赖。

可愚勇并不伟大，他的军队很快就被行省主们赶尽杀绝，他只能灰溜溜地独自前往林坤和柯宗所在的矿场。

只要找到那庞大的秘密资金，他就能重建军队。

可过惯逍遥日子的林坤哪里还愿意成天豁出性命打战？只想着找到秘密资金就杀了沉岳独吞钱财。

天际高远，金瓦红墙在雪融后一层不染。

决氏兄弟带着沉诸前往刑拘牢狱。

沿途中，沉诸见到了被捆绑在廊柱的沉坚。

而那耷拉的脑袋和溅满鲜血的战袍，对沉诸而言不是哀痛，而是功勋。

为家族效忠、献出生命的功勋。

“沉坚，是谁杀死的？”沉诸停步询问道，语气是一如往常的严肃。

“是我。”决泰停步转身面向沉诸，神情坦然。

沉诸凝视向决泰，将恨意埋进深渊般的双眸，感慨道：“也算是庆幸，没有死在无名小卒的刀刃之下。”

话语间，他又看了眼沉坚的尸体，“就别再让人笑话了，把那孩子埋了吧。”

“将其置于此地，并于市井再次斩首，是陛下的旨意。”决尧冷声拒绝了沉诸的提议，“走吧。”

沉诸抿唇咬了咬牙，再无他话。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他的确再无权利违抗圣令。

决氏兄弟一同望着沉诸走向牢狱的背影，心境各不相同。

决泰依旧怀念那个让他崇拜的大英雄，感叹世事无常，竟会落地如此下场。

而决尧却不以为然，认为这是沉诸必然的结局。

“兄长，有了沉诸的前车之鉴，您必须引以为戒才好。”

“我亲手断送了沉诸的后路，又怎会愚蠢到重蹈覆辙？”

刑拘牢狱。

沉诸穿着洁白素袍被关在木牢之中。

他见到席景宥和吉琅樱前来，后倾身体的同时，伸长开盘起的双腿，悠哉道：“陛下，您该不会认为杀了老夫，就能成为真正的帝君了吧？别忘了，您曾被老夫驯服地服服帖帖，而那些见过陛下懦弱丑态的大臣们，怎可能真心服从于陛下？怎可能将您视作至高无上？没了我沉诸一人，还会冒出千千万万个沉诸，这血雨腥风是不会停止的！”

席景宥努嘴点了点头，用最轻松的语气回击挑衅，“朕既然能杀一个沉诸，就能杀掉三个、四个，就算是千千万万，朕也会把他们通通杀掉。”

那些藐视帝君、无视皇权的人，席景宥再也不会心慈手软了。

沉诸怔然了片刻，又呵呵笑了两声，反问道：“陛下该不会真以为，您能成为那样伟大的任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