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第284章汤晗用过了午饭,便启程回巴旬了,方氏比照着汤家送过来的节礼,也备了一份让汤晗带回汤家去,无非就是些山货,罗家特产的蜂蜜一类。
罗天都其实挺喜欢跟这样的人家打交道,彼此都没有压力,而且感觉起来反而更亲近了,要真是像别人那样,备上厚厚的礼,你来我往的,那真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再过几日,气温越发低了,蜜蜂歇了活,也要开始过冬了,江夏便来告辞,准备启程回华溪府。罗天都和方氏清点了一下手边的财物,挑了几样,托了江夏带回罗家村去给罗老头。
因为从夷县到华溪府路途遥远,罗家不放心江夏一个人上路,特地四处打听,得知姚县那边有个商队,年前最后一趟采购货物,如今正准备回亓阳。罗白宿便写了文书,让江夏和商队一起行路,一路也好有个照应。
江夏走的时候,还留了两桶蜜蜂,让罗天都养着,采点蜂蜜自家吃,他原本是想多留几桶的,奈何罗天都觉得人手不太充足,家里又无人会这个,那两个哑巴虽然这段日子跟着江夏学了不少,但到底只是学了个皮毛,真要养蜂,还得从头慢慢摸索,多了只怕他们照顾不来,罗天都便想让他们技术熟练了再做打算。
到了冬月十八这日,阴了半个月的天,终于下起了雨,到了中午,噼哩叭啦地下起了雪珠子,罗天都缩着脖子,哀叫一声:“又要下雪了。”
她怕冷,所以下雪的时候,她一点也不觉得高兴,只觉得冷,特别是雪融化的那两天,空气里那种沁入到骨子里的寒气,让她只想打哆嗦,要是冬天不下雪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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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给学生们放了假,家里清静,罗天都不用去讲课,呆在屋子里边烤火边批作业,越批脸色越黑,一双眉毛几乎拧起了麻花。
最近她开始讲稍为复杂的复合运算,这些孩子也不知道是因为知道要放假急着回家去还是因为基础实在太差,一道并不算十分复杂的运算题,一开始竟然只有五个人算对,其他的都是错的,那日她在堂上说得严厉了些,今天倒好了,五道题里头倒是有对了四道,只有一道是错的,问题是四十七个孩子,答案竟然一模一样,这分明就是抄的。
抄作业这样的事,罗天都以前读书的时候也干过,那个时候尚不觉得,还认为老师太严格了,现在轮到了自己,罗天都只觉得一腔怒火腾地就烧了起来,倒是有点能理解当初老师面对不认真学习的熊孩子时那副恨铁不成钢的心情了。
她“唰唰”几笔,将最后几个小学生的作业批了,然后将红纸本往桌上重重一摔,道:“真真是气死我了。”
罗名都正教罗子衿数数,被她吓了一跳,问:“小都,无缘无故的你生什么气?把子衿都吓到了。”
罗天都将作业本往她跟前一扔,道:“每天就上两个时辰的课,我才布置了五道题的作业,他们居然还完不成,完不成倒也罢了,竟然还抄作业!”
作业这个名词在罗家还是最近才开始流行的,罗名都一开始并不知道是指什么,后来才知道是先生讲完课后,给学生额外布置的练习内容。罗名都拿起红纸本粗粗看了一遍,觉得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五道题四个圈一个叉,只觉得这些孩子们挺聪明的,学得挺快,当初她开始学的时候,都是满本的叉,后来代表算对的圈才渐渐多起来,然而看了几本之后,发现不对劲了,那几本作业的算法竟然是一个样的,不仅如此,有两本连字迹都相同,分明就是有些孩子偷懒,相互抄的。
罗名都看她气得不行,劝解道:“他们有不对的地方,你慢慢教就是了,何必生气。”
罗天都心道,她就是等不急慢慢教了,自从知道朝廷要在这边开互市之后,她就恨不得能把自己学到的用过的知识一骨脑地倒给这些孩子,好让他们能赶上这个好时机挣点钱,打好根基将来无论做什么多少都能有点本钱。
她难得满腔热忱,想做个兢兢业业的好园丁,怎奈花朵们也实在太不争气了,辜负了她一翻厚爱。
“这群熊孩子,真是欠揍!”她将红纸本一收,站起身来,就往外头去。
罗名都看她一脸怒气冲冲的,生怕她脾气一上来,冲到人家家里去,把人家的孩子打坏了,忙拉住她道:“他们还小呢,你慢慢跟他们讲清楚啊,可别真动手把人家的孩子打坏了。”
罗天都:“姐,你放手。”
罗名都死命拉住她:“不放。”
罗天都急了:“姐,我内急,你拉着我做什么?”
罗名都这才松了手,讪讪地道:“你刚才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我以为你要冲出去找孩子们算帐。”
罗天都满头黑线:“他们放了假,都回家去了,就算我要找他们算帐,也得到明天他们来了才行啊。”
唉,她这个大姐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操心太多了,还没操心到点子上。
罗天都走了一趟茅房,才进到院子里,就听到立在县衙外头做了一年纯摆放的大鼓响了起来,她心里一惊,这是有人在击鼓告状啊。
方氏她们也被惊动了,纷纷走出屋子往外看,看到罗天都站在外头,就问:“小都,外头谁在擂鼓?”
罗天都茫然道:“不知道啊。”
丁五刚好看完了书,罗天都布置的温习内容也完成了,自告奋勇地道:“夫人,小娘子,我出去看看。”
罗天都原本也想去看看热闹的,但是外头气温实在太低,她想了想,觉得还是进屋子烤火比较温暖,何况丁五也出去了,真有什么事,一会儿等他回来一问就清楚了。
过了好久,丁五才回来。
“出了什么事了?外头怎么会有人擂鼓?你怎么气成这样?”罗天都问。
但凡衙门,外头都立了一张登闻鼓,若是有人敲响了这面登闻鼓,就表示百姓有冤情,官府即刻要升堂处理。可是夷县这面登闻鼓,自打罗家来了之后,就从未响过,宛如一个摆设,不光如此,罗白宿连张诉状都未曾收到。
丁五虽然老成,但到底也只是个孩子,喜欢看热闹,罗天都一问,便老实说了:“是淑贞的娘在外头告状。”
淑贞的娘?罗天都想了起来,就是年初夷人摸进城,送她们去山里躲避的于大嫂。她好奇地问:“于大嫂她要告谁?”其实她更好奇的是,这里的人穷哈哈的,大家光是为了挣一口饭吃都拼尽了全力,哪里还有那个力气去告状。
丁五就忿忿不平地道:“淑贞她爹回来啦,淑贞的娘在外头要告她爹。”
啊?罗天都拧起眉:“淑贞家里不是只有她和她娘了吗?”她一直以为于大嫂的相公死了呢。
丁五摇头道:“淑贞她爹在淑贞刚出生的时候就不见啦,大人们都说她爹是进山打猎被狼叼走了,原来她爹根本就没死,一直在外头过得好好的,还给淑贞生了一个弟弟一个妹妹,现在淑贞她娘要把淑贞她爹赶出来呢!”
哦,原来如此。
罗天都大约是明白了,估摸着于大嫂的男人当年自己离开了于大嫂母女,在外头讨生活,然后又结了一门亲事,这么多年了,想是落叶归根又或者在外头讨生活艰难,现在又想回来了,这才引出的这场官司。
丁五却仍是忿忿的:“淑贞她爹好生可恶,徐三爷爷他们在外头讲,淑贞她爹头几年在外头挣了钱,不管淑贞和她娘,现在欠了债,回来要卖淑贞她娘打的粮食,淑贞她娘不肯,淑贞她爹就在屋里打她娘,还说要把淑贞卖掉,这才闹起来的。”
方氏诧异地问:“还有这事?”
丁五点头:“淑贞她后娘和弟弟穿的衣裳可好了,花花绿绿的,要是真欠了钱,把他们穿的衣裳当了就能换不少钱,为什么要卖淑贞她娘辛辛苦苦打的粮食,那粮食是淑贞和她娘打回来的,她爹又没出半分力气。”
得,又是一个抛妻弃女,远走他乡另娶娇妻生娇儿,回乡刻薄糟糠妻的渣男陈世美。
罗天都听得真为于大嫂不值,贫穷的时候,男人在外头吃香的喝辣的,压根就不曾想过老家还有老妻幼儿要养,现下落魄了,又打听到老家讨生活容易,便带着外头的女人回来,还理直气壮地强占老家的财物,这种男人真是没有廉耻。
方氏也听得火冒三丈:“竟然还有这种不知廉耻的人!老家妻儿吃糠咽菜,好不容易把日子过起来,有个盼头了,居然这么作践她们!”
她自己也是苦过来的,可是就算那么穷苦,罗白宿也没有抛弃过她们娘俩,对两个闺女更是打从骨子里疼爱,有了罗白宿这样的男人作对比,那个什么淑贞的爹根本就是个畜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