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得专征伐
时日已入深冬,九州大地上,四处都飘落着晶莹洁白的雪花。冷风吹过,卷起一条条白色的雪龙,呼啸升腾。商族领地,万籁寂静,天地间悄然无声。夜间的大雪刚停,东方露出一片鱼肚白,照射出片片晶莹刺眼的白芒。
商汤一脸震惊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关龙逢,只觉内心惊涛骇浪,地崩山裂,轰轰作响。
关龙逢则是静静的看着屋外逐渐泛白的天空,表情出奇的平静。一缕香烟顺着窗口飘忽而出,远远望去,四处白雪皑皑,覆盖了周围的楼台殿宇。不远处,一座通天道场上,数万名练气士正在吐纳,那都是金光.道人的传教弟子。
“你都知道了?”商汤问道,“你是如何得知我商族的秘辛?”
关龙逢回过头,道:“偶然,天机。”
短短的四个字,让商汤眉头更紧起来。坐在右手边的伊尹也是眉宇紧蹙,眼中一丝杀意若隐若现。
关龙逢取出一卷绸缎,慢慢的铺展在桌上,说道:“这是我从零丁得来的。”
“你就是从这上面发现的?”一边说,商汤一边凝神仔细的看起来。
只见一处丘泽,天空一只赤黑色的玄鸟忽然出现,在下方是一名正‘沐浴净身’的秀丽女子。这女子正是狄历部族将要远离故土,远嫁中原的简狄,中原大地的帝王——帝喾的妃子。
“就凭这个?”仔细审查了一边,商汤的眉宇更是紧蹙了一些。
关龙逢露出一丝古怪的表情,道:“当然不是。”指了指外面的道场,“当时他给我看了一些字,‘天道运转,商始夏殇;有客极北,绍续成汤’,我并不想看到这几个字,但天命已然。”
商汤开着外面晶莹的雪地,一语不发。过了许久,才道:“你此次前来的目的是什么?也许我们的夏王真能逆天改命,至少有巫神殿,现在的天下还是固若金汤。”
关龙逢苦笑摇头道:“固若金汤?这只是假象而已。对天道来说,推翻一个王朝并不是困难的事。不需要艰难的揭竿而起、攻城略地,不需要死亡枕藉、振臂呼号,只要付出一点点时间,等这个王朝从内部崩溃,自然就会瓦解。等如今的大王再也没有一个奴隶,再也没有一位臣民,他的统治还会存在么?”
这么长时间,关龙逢早已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不得不承认天道的强大。曾经如此精明聪慧的夏王履癸,如今仅仅被上任天巫的一句话就逼迫成这样。搜刮百姓,视人命如草芥。在这种茫茫天道的运转下,哪怕自己阻止,能有什么用?大夏之主,会听从自己的?
再次叹息了一声,关龙逢望着窗外寒风吹落的小片雪花道:“我知道我并没有什么能力让你答应我什么,但是我还是想要说一个请求。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带兵攻入阳城,我希望能够留大王一命。他,毕竟是我们的王。”
商汤没有说话,陷入了沉静。留履癸一命,自己到时候能做得了主么?如今的大夏,上至夏王,下至地方官吏,都杀人杀到红眼,逼迫天下反叛。自己能答应,三千属国、部族到时候能答应?
关龙逢缓缓的站了起来,盯着商汤,随后转身慢慢向商汤和伊尹躬身抱了抱拳:“平心而论,大王并没有我们想象的这么无道昏暴,想他身为天侯之时,多有建树。只是在他继位之后,终日站在权利的最顶层,再加上他对先主的了解都充斥着天命所在,梦日入怀的神话。可是上任天巫大丧之时留下的那两句话,两句推翻大夏王朝的话,这让他如何接受。他也是迫不得已才做出了这种决定,这也是天道所加持在他身上的镣铐,修建镇天之塔,盘剥亿万子民,如此而言,你们不觉得大王有些可怜么?”
“可怜?哈哈哈”伊尹漠然发出一阵大笑,“履癸是可怜,那谁来可怜天下亿万百姓?谁来可怜九州大地的亿万元魂?谁来可怜镇天之塔上的千万枯骨?仅仅因为一句话,他便承受不住其中的煎熬,失去本心自我,视人命如草芥,以百姓为刍狗。仅仅一句天道使然,而可怜这样一位暴君,你要置千万冤魂于何地?”
关龙逢沉默了一会,目光带着一丝坚毅的精光,道:“不错,他是该死。但是,换一个人,如若是你坐在他如今的位置上一定会比他好么?金光.道人于你商族传通天道教,依然是在作兴兵伐夏的准备。大夏气数将尽,谁能说在这种大势之下比他做的更好?”
因为过于激动,关龙逢胸口微微喘息起来:“我此次前来只此一事,臣不弑君,我想等你们带兵攻下阳城,这样对你并没有坏处。我虽不能逆天行事,但我依然是大夏的臣子,以后我只能竭尽全力尽到臣子的本分。”
不知何时,天空再次飘起了簌簌的雪花,云层翻滚,像极了倒卷天地的浪潮,几处云层的缝隙,透出一丝隐藏起来的湛蓝。屋内,在激烈的争论中,突然陷入了沉寂,只还剩下阵阵温酒的‘咕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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履癸十年。
三年时间,在夏王履癸的专横盘剥下,在无数官吏的督促鞭挞下,镇天之塔已有三千里高。塔峰直至天穹,凌驾于万里白云之上。履癸站在镇天塔高处,望着翻滚白云之上,一层半透明的罡风层,眼中露出一丝疯狂和炽热。
罡风如万千刀戟,带着呜呜的哭啸声从塔顶划过,撞击在镇天塔顶上冒出千万‘嗤嗤’的火光。监工的督造大臣,巫神殿的首席御巫,感受到罡风层中那恐怖的激流寒气,眉宇紧紧的缩在一起。
在他旁边,数十名九星大巫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一个个面面相觑,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
过了许久,却见那首席御巫从袖中拿出一件铜鼎巫器,嘴中咒语连连,巫器慢慢向罡风层升去。“嗤嗤嗤”一阵刺耳的、让人牙齿发寒的怪啸声,那铜鼎上被罡风摩出一条刺目的淡黄火光,随着火光越来越盛,‘砰’的一声,巫鼎碎裂成粉末浮尘。他脸色难看无比,阴沉的看了看呼啸而过的罡风层,阴郁道:“没办法,我们的巫力根本难以突破这罡风层,除非有人参悟天神之道。不然的话,只能用人命填上去了。”
“不行,”一名银袍褐发的流云巫尊脸色阴沉的说道,“如今我大夏内政不齐,外患不断,民不聊生,危机四伏。为了这镇天之塔穷尽九州财力,逼迫万千子民叛乱谋反。如若这里再用人命填上去,我大夏危已。”流云巫尊脸色难看至极,他难以想象,得多少人命才能填上这罡风层。
首席御巫摇了摇头,没有丝毫动摇之色:“不然你有办法?哪怕耗尽千万人命,也必须越过这道罡风层,不然这镇天之塔难以完成。”
“首尊!”流云眼中露出一丝骇然和怜悯,“只能如此了么?算了大巫之心何存,天命天命!”
从此刻开始,镇天之塔的建造过程中,最血腥、残酷的一幕发生了。
无数的百姓、奴隶,用金钢锁链连在一起,扛着一块块玉石材料向罡风层奔去。寒流疾啸而过,那些挂在身上的护身巫符发出闪耀的光芒,响起刺耳的‘嗤嗤’声。
一块块精金玉石被这些工匠刚刚堆砌在罡风层中,那些护身玉符‘啪’的一声直接炸裂,道道浑浊的罡风狠狠划在这些工匠身上,瞬间骨肉成泥,鲜血喷洒,落在精金玉石之上。
下一刻,便有无数大巫在下方念诵起道道巫咒,将那些百姓、奴隶的血肉化作血印融入精金玉石当中,稳稳的抵挡着恐怖的罡风流。
就这样,一匹匹工匠佩戴着巫符向罡风层涌去,将手上的最后一块玉石堆砌好后,被罡风撕裂成肉泥。由万千大巫念诵巫咒,化作最后的血印,就连魂魄都没留下一丝半点。
罡风层上,一道金光闪过,金光.道人看着无数惨死的工匠百姓,拂尘轻晃,阴郁的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此乃天数,天道注定。天地造化,逃不过,避不开。奈何师尊算尽天机,这些子民就真的该死吗?就连轮回转世的就会都没有”
于此同时,大夏九州。
伐天侯关龙逢在四大巫族的‘支持’下,率百万伐天军出江汉,进淮渭。平定天下叛乱数十起,所过之处血流成河,浮尸遍野。
天漠关,刑天拓凭借刑天家传承的上古巫咒,在数十万大军的配合下,屠尽天漠关内三十万叛军。
玉龙关,申公飛在千万毒虫猛兽的帮衬下,大杀四方。所过之处真正做到了鸡犬不留,一律叛军被斩杀殆尽,所有百姓被掳掠成为奴隶。
摩云关,只要被怀疑和叛军有勾结的城镇部落,更是全部被屠杀殆尽,被贬为奴隶。
对于这一些,身为大军主帅的他只能摇头叹息,心中留下无尽悲怜无奈。
百万伐天军,在关龙逢的带领下,在四大巫族的支持下,一路所向披靡,让人望而生畏、噤若寒蝉,从大夏南部,一直进入极北之地。他们清洗了数千村落,屠戮无数城池,杀的大地都被侵染成了绯红色。
这样的杀伐染红了大地,同样染红了大夏百万军士的心。他们烧杀掳夺,凌辱百姓,甚至忘了自己是大夏的军士,只为杀戮而征伐。
这一夜,关龙逢面色难看的坐在中军大帐,案几上放着一杯热气流转的茗茶。想到今日白天,自己手下的那些兵士当众凌辱的那些少女、百姓,他的心就一阵翻腾苦涩。那可都是大夏的子民。
履癸十二年,九州大地已经完全陷入了烽火狼烟之中。
三千属国、部族,接连传来叛乱的噩耗。关龙逢更是忙得焦头烂额,从大夏东方到西方,从南部到极北,每天都在不停的征伐着。百万征伐大军更是每天兴奋的嗷嗷直叫,似乎这种杀戮才是他们的本性,激发他们的热情。
一路上,在四大巫族的联合下,进村屠村,过城屠城,用血腥和暴力,向天下昭示着平叛的意志。东南西北各大诸侯,孤竹、有穷、伯明、会稽等部族,一时间全部揭竿而起,升起讨伐大夏的大旗。
但就在这种九州皆叛的局势下,大夏的平叛大军就像打了兴奋剂一般,打的叛军连连后退,他们让出了一座有一座的城池,一片又一片的土地。随着平叛大军的前进,无数的百名不断的被送往镇天之塔,无数年轻美貌的女子被贬为奴隶,无数的人头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