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

压下心中对于那道奇妙记忆的好奇，诺里瘫坐在地，手中翻动着还在微微发烫的铜币。原本，这枚硬币放在胸袋里时，可是有着一丝令人清醒的凉意，让诺里不至于面对眼前莫名其妙且毫无头绪的景象时，不至于心烦意乱。

深黄中带着一抹淡绿色的表面上，圆滚滚的莱尔斯巨兽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仿佛做了什么好事一般。

放下对于铜币产生变化的好奇，以及对于刚刚经历的猜测，诺里将注意力集中于体内如泉眼般细小干枯的魔力源流之上。

“啧，用不了魔法吗………………”

虚握一把空气，闭上眼，在无声的静默中，诺里体内没有丝毫回应。

如已然死去般，凝滞着。

一道法阵在诺里的双瞳中悄然绘制。

然而，就如同钢笔没墨了一般，描画到一般的法阵停下脚步，蓝色的魔力丝线开始倒退。

“呃……啊！”

捂着自己的胸口，诺里面色一紧，大口喘息了几下。

以肉体作为施法媒介的最严重后果——————魔力反噬。

缓了许久之后，诺里才直起身子，捂住嘴的手，不断有鲜血滴落。

“这里…………是另外一个世界？！可是………………”诺里将不断在透明和实体间转换的右手置于眼前，疑惑地低声道，“我应该一直处于梦中才对啊………………没理由，我睡一觉，肉身就转移到这个会转换场景的地方来啊…………”

虚幻与真实，在这个世界中，并不像是很多人认为的那样，如黑白一般分外明晰。

更像是油与水，朦朦胧胧中，依稀存在着某种界限————虚幻使得诺里位于此地的身体透明而无重，真实使得精神与肉体相互联系，强大的反噬导致的极大痛苦透过极为虚弱的肉体，传递到精神之上。

足以记录在书本上的世界。

想着几个月后，将在里亚首都举行的五年一度，全大陆在某个领域拥有知名度的法师们共同参加的盛会————利里亚魔法交流会，诺里满脑子都是金币。

把在这里能够说出去的发现公布到交流会中，自己能够拿到的金币，绝对足够帮助医馆重建，使得孤儿找到容身之所，甚至，距离找到灭门真正凶手，也已然不远。

不过，一切都得等到脱离梦境之后。

再度试着绘制法阵后，第二次传达到身上的严重反噬，已然犹如万蚁噬心般，剧烈的痛楚使诺里不得不放弃这个计划。

疼痛，就是最原始的警告方式。

在不了解这个世界的允许机制前，尚还不能随意使用这类会产生巨大痛苦的方式————如若因为这些鲁莽的方式导致在这里死亡，肉身随之泯灭，那之前做出的一切努力、在贫民窟的挣扎，便会毫无意义地付之东流。

更何况，在尤朵拉脱离危险前，自己还不能死。

回想起少女那如春日阳光般，令人怜爱不舍的灿烂笑容，诺里不得不放弃那些带有极高风险的计划。

虽然，一直为脱离梦境发愁，不过，方法其实一直存在于诺里的脑海中。

还是一种毫无风险的方法。

霍里斯大陆的魔法师们，对于梦境，亦有着不算很深刻，但却十分有针对性的研究。

传说中，女神的一切祝福，都是通过梦境传达的——————至今为止，创世女神教会的各大主教，依旧能够通过梦境，听到女神的梦呓与低语。

当然，这种说法是否真实，也没人能够证明，不过，行之有效的魔法，确实是能够让许多法师受益。

迷梦术，或者说，幻梦之术，作为每一个见习法师都会进行研习的辅助系魔法，它拥有最典型的触发式魔法阵结构——简单而有效，导致了相当多低阶法师会在日常生活，以及各类委托中滥用，甚至是一些在魔法上稍有天赋的战士，都会找机会学习这一个魔法，毕竟，近身战斗中，别说是让对方立马沉入梦乡，就算只是稍稍精神恍惚一瞬，也能够大幅左右战局。

如果说，女神的神谕，是法师们研究梦境的表面原因，那么迷梦术的滥用，就是魔法师们真正开始进行针对性研究开发的开始。

就这样，一个简单有效的破除方法传遍大陆。

忘却。

忘却所有虚幻之事，便可回归现实。

当然，面对这个古里古怪的“境界之地”，这种简单的方法究竟能不能奏效，还得另说。

对于法师们来说，冥想，就是一种自我催眠————通过放空思想，达到一种空明通透的状态，使得体内的魔力得以加速恢复。

忘记一段时间的记忆，同样也可以通过自我催眠的方式进行。

只是，越深刻的记忆，忘却的过程，也愈发艰难罢了。

权衡利弊后下，诺里越发纠结。

这个世界的情报太过重要。

不说别的，单说那个一直追踪着少女圣灵的黑雾，就足以让所有人重视。

更别说那次发生在西大陆发生，史诗般的生死之战，无数英雄之星冉冉升起，再在残酷之中陨落。

历史，对于法师们来说，同样是可以借取力量，学习知识的地方————诺里在记忆中，依稀看到的转化法阵、大规模转移物资的大型法阵、战士们身上燃烧起的强烈光芒，都是值得讨论的东西。

包容一切、埋葬一切的大地下，究竟有多少东西，是被人们所遗忘、却又值得铭记的呢？

“对了。”

思考间，诺里想起一件事。

一间两全其美，仅仅对于老头子不太有利的事。

呼唤“盖丽娅”。

作为一头流传在海盗之王传说中的海兽，从岁月中获得的力量，想必，比起诺里这种凡人来说，应已达到“伟大”之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