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血型
第六十七章血型
从老家回来之后，我很久都没有见到过古越，也许成长就是这样，有些人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分离，等再回想起来的时候，距离可能已经很远很远。
明明只是隔了一层楼的距离，每天都要上学的我和古越也没有过太多的交集，想想这个小家伙今年也应该步入小学了吧，不过他家里的条件很好，而我和辰儿所上的学校也只是一所普通的公立学校，虽然离家挺近的，但是古越的爸爸妈妈应该不会让古越上这样的学校，所以我更没有机会能够见到古越了。
有的时候白天偶尔也会想到这个小家伙，想着放学回家了去楼上去看看他，但是真等到放了学又会忘记，相隔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没想到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在我的面前如此的狼狈。
满身都是泥水，蹲在地上可怜兮兮不知所措，旁边一群看起来也是小学生模样的男孩子在他的身边嘲笑着他，时不时踩一下碎裂的人行道地砖，地砖下由于下雨积攒的污水就会溅到古越的身上，洁白干净的衣服已经不成样子了，污水顺着发梢流到他白皙的小脸蛋上，我看到这一幕场景时顿时眼红起来，虽然我和古越的关系总是有那么一层若有若无的隔阂，但是他毕竟是我的弟弟。
我撸起袖子直接冲了上去，结结实实的一拳挥在了古越面前的一个男孩脸上，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动手打架，不像是平时装出来那种盛气凌人的样子，我挥出的拳头甚至都带着阵阵风声，整个人站在这一群男孩面前身体都在发抖，心里没有丝毫的畏惧，可能是肾上腺素激增之下的作用，满脑子除了愤怒之外，更多的是一种心疼和自责，也许辰儿在看到我被欺负的时候，也是这样一种心情吧。
和我一起的那些哥们儿本来是抱着看戏的态度围观的，结果我二话不说就动了手，他们虽然没有搞明白状况，但是反应倒也是不慢，纷纷围了上来，场面顿时也混作了一团，不过却没有人真的敢动手，毕竟都是年龄不大的孩子，在学校里横行霸道的感觉挺威风的，到了真正动手的时候，没有经验的他们也都是色厉内荏的大呼小叫，其实已经完完全全的展现出了我们这帮人和辰儿的同学们之间那道难以逾越的差距和鸿沟。
如果是平常在学校的时候，我们这样的其实足以吓到同年级的学生了，但是打架并不是看人多的，不是说谁人数多谁就能赢，这些欺负古越的坏孩子们被我突然动手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但是反应过来之后，他们的年龄和胆量毕竟比我们大了一些，我们虽然人多，但是在真正的经验面前，我们没有任何的优势，从来都是纸上谈兵，真的碰到了这样的事情，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结果没过一会儿，他们就被打的四散而逃，最后只剩下我和古越被围在中间，我用自己的身躯护住古越，任凭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我的身上，头上，就像是辰儿之前护着我时的那样，但是这次，辰儿却不在我的身旁……
如果是在学校里，周围有老师，有同学，他们不会这么放肆，但是现在是在外面，没有人能够管得了他们，他们肆无忌惮的扮演着霸凌者的角色，旁边虽然有一些围观的大人，但是没有一个人敢上来拉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每个人都是那么的冷漠，冷眼旁观者此时也是一种加害者。
完了……
我从来都没有如此的渴望辰儿能够在我的身边，什么哥们义气，什么兄弟情义，真正的碰到这样的事情时真的一文不值，我曾奋力的想在这样的殴打中站起身来挥舞着拳头反抗，但是反抗最后的结果只不过换来一时的轻松，紧接着又是暴风骤雨一样的拳打脚踢，我竭尽全力的呼喊着，咆哮着，无济于事，没有任何的作用，我就像是一个无能为力的小丑，只能扮演着任人凌辱的角色。
但是苏昕辰，他总是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在我的身边，毫无怨言的充当着我的保护伞，他肩膀上的书包就像是武器一样被他投掷了出来砸在了这群人之中，随后和他一起放学回家的那几个同学们顿时就撸了袖子上前加入了混乱的战局之中，我和古越承受的压力顿时减轻了不少，我不顾浑身的疼痛硬生生的把古越从地上拉了起来，拽着他就往包围圈之外跑，但是我还是有一些低估了这些欺凌者的“亡命”行径，那个被我一拳砸在脸上的家伙，我永远都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不知道他从哪里捡到一根钢管，可能是附近的店面装修时的废料，此时在他的手中变成了索命的武器，打红了眼真的什么后果都不去管了，满脑子剩下的只有冲动和热血，也有可能这个家伙在自尊心和仇恨的驱使下，眼中只剩下了我自己，在我拖着古越从包围圈中逃出来的时候，他挥舞着钢管从辰儿的同学之中向着我俩冲了上来，高高的举起手中的钢管向着我的后脑勺就砸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我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那闪亮的钢管散发出的光芒，在古越惊恐的目光中，我感觉我应该是躲不开了，我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伴随着一声闷哼，我的后背上猛的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我被重重的扑倒在地，地面太过湿滑，我整个人蹿出去一米远，手臂在地面上摩擦的疼痛和火热让我忍不住喊出声音，我却站不起身来，身上被一个重重的压着一个柔软的东西，我连忙睁开眼睛向后看去，最后看到的是辰儿那双正在失去神采的双眼，在我的身后，慢慢的合上，甚至没来得及和我说上一句话。
场面失去了控制，双方混战成一团，辰儿的同学就像是饿红了眼睛的狼一样扑了过来，将压在我身上的辰儿抱了起来，我整个人都呆住了，看着辰儿那双无力低垂的手臂，从地上爬起来无力的坐在原地，辰儿的后背流淌出的血液混在地面之上的雨水之中，流到了我的脚边，我没有任何的勇气扑上去，我甚至不敢去看他一眼。
救护车呜咽着难听的声音朝着我们奔来，医生和护士们抬着担架把辰儿送上了救护车，辰儿的同学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我手臂上的伤口流着鲜红的血液顺着指尖滴落在地面上，在救护车的车门关上之前的一瞬间，我挣脱了辰儿的同学朝着救护车扑了过去，我真的好怕，我好怕我再也见不到那个让我又爱又恨的家伙。
“干嘛呢干嘛呢！无关人等不准上救护车！”正在关门的护士厉声呵斥我道。
“姐姐……别……别关门……我……我是他的弟弟……你让我上去！让我上去好不好，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我拼命的拉住车门，身体奋力的朝着车上挤。
“不行！病人现在急需救治，别耽误时间！”护士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伸出手一把把我推开。
“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我被护士推下车，身体在车门后踉跄了一下，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和魄力，我对着救护车直接跪了下来，头重重的磕在了地面上，男儿膝下有黄金，这是爷爷在我小的时候就教育我的，这也是我第一次下跪，为了苏昕辰这个家伙。
“让他上来吧……别耽误时间！”戴着口罩只漏出一双眼睛，正在察看辰儿伤情的医生瞥了我一眼，淡淡的对护士说道。
没等护士发话，辰儿的同学连忙将我扶了起来，一把将我推上了救护车，救护车的车门在我的身后重重的关闭，呜咽着朝着医院奔驰，我的后背紧紧的贴在救护车的车门上，站在车上看着躺在担架上的脸色苍白，浑身都是泥水和血水的辰儿，我迟迟不敢向他迈出脚步。
医生和护士在救护车上忙碌着，辰儿身上带血的衣服被脱了下来，安静的躺在担架上，身上上次打架的淤青还没有完全褪去，整个人像是一个血人一样，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辰儿的全部身躯，我却没有任何欣赏的想法。
救护车上的仪器滴滴答答的响着，伴随着救护车的警笛声是那样的刺耳，护士和医生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没有勇气上前去察看辰儿的情况，和我相识之后，这是辰儿伤的最严重的一次，过往的每一次几乎都是因为我，他的身上增加了无数难以磨灭的伤痕。
救护车停在了医院的门口，车门被打开，护士一把推开我，将辰儿抬了下去，我连忙跟了上去，直到辰儿被送进了手术室，手术室门口的红灯亮起，将我拒之门外，我在手术室大门的一边，而辰儿却躺在另一边的手术台上。
辰儿的同学打着车很快的跟了上来，围坐在我的身边目不转睛的盯着手术室紧闭的大门，漫长而又焦急的等待，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担忧，此时的我感觉自己作为辰儿的亲弟弟真的很不合格，甚至都不如他的这些同学们，想起不久之前我和辰儿的争吵，想起辰儿发脾气对我的教育和不满，我觉得我这一段时间以来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所有的事情因我而起，却不能因我而终，我多么想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个人是我而不是辰儿，但是辰儿不会允许。
爸爸妈妈得到消息很快就赶来了，当看到他们的时候，我内心的压抑再也无法伪装下去，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妈妈走到我的面前抱住我的头，不停的安慰我：“没事的……没事的……别哭了……哥哥会没事的……”
她哪是在安慰我？她是在安慰她自己……
爸爸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去楼下收费室缴费，我分明看到他在转身的时候，仿佛不经意的用手抹了一下眼角，这个坚强的成年男人，在自己的孩子受伤的时候，还是流出了眼泪，却又不想让我们看到。
手术室的门打开了，一个戴着口罩和帽子的护士焦急的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妈妈连忙松开我走了上去：“怎么样了护士？我儿子怎么样了？”
“病人还在抢救中，不过失血有点多，他的血型比较特殊，血库中这种血型的血液没有太多，所以我们现在急需他的直系亲属为病人进行输血，你们哪位是他的直系亲属？”
“我……我是他的妈妈……输我的血！”妈妈连忙撸起袖子说道。
“不行……验血需要时间，我说了，他的血型比较特殊，所以需要多个直系亲属一起验血，这样如果血型不对的话，可以节约大量的时间……”护士摇了摇头说道。
“好……好……昱儿你快去楼下叫爸爸上来……”
“我不！”我摇了摇头：“我也要验血！”
“胡说八道什么！你还是小孩子，用不着你！”妈妈听了我的话厉声呵斥道。
“可是我是他的弟弟，如果我的血正合适呢……我也要验血！”我坚定的撸起袖子，露出小小的胳膊抬起头看着妈妈说道。
“一起吧……麻烦通知一下病人的父亲……”护士摆了摆手说道：“跟我来……”
妈妈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应该也是没想到我会如此的执拗，但是她也没有任何办法，估计也只能在心里祈祷我的血型不匹配，伸出手轻轻的拉住了我的手，我能感受到妈妈手心里全都是汗水。
辰儿的同学在我和妈妈跟着护士去化验室的时候，便跑下楼去通知了爸爸，等我们到了化验室时，爸爸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上气不接下气，脸上挂满了汗水。
他自然也是不同意我去验血的，但是也不得不承认护士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关系到辰儿的身体问题，谁也不敢把这种事情当作儿戏。
看着针管扎入我的皮肤之中，鲜红的血液装满一个小试管之中，我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或者说已经忘记了疼痛，相比起躺在床上的辰儿，这点疼痛真的算不了什么。
坐在化验室门口的凳子上等化验结果，简直就是一种煎熬，爸爸一直在走来走去，晃的人眼晕。
“你能不能停一会儿？”妈妈不耐烦的说道。
“停什么？我能停的住吗？辰儿在手术台上躺着，你让我怎么停的下来？”爸爸瞪着眼睛吼道。
“你吼什么！我想看到辰儿受伤吗！他也是我儿子，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要说心疼我才是最心疼的好吧！”妈妈红着眼睛说道。
“吵什么呢吵什么呢？医院是让你们吵架的地方吗？”护士拿着化验单推开门嚷嚷道。
看到护士出来，爸爸妈妈立刻安静下来，急匆匆的围住护士询问结果，护士把报告单交给爸爸，淡淡的说道：“结果已经出来了，父母的血型和病人都不匹配，只有苏昕昱的血型可以，时间不多了，你们快准备准备吧……”
“不行！昱儿他……他也还是个孩子啊！怎么可以！护士，输我的血行吗？我是苏昕辰的爸爸，我的血多，用我的血……”爸爸听了护士的话，连忙撸起袖子露出自己的胳膊说道。
“干嘛干嘛！你的血型不匹配听不懂吗？把你的血输进去，你是想害死孩子吗？别废话了……”护士瞪了一眼爸爸，然后冲着我招了招手：“苏昕昱，你跟我来换衣服，一会儿进手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