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磨灭

第八十五章磨灭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妈妈便驱车赶往了老家，这条我们已经走过无数遍的路，此时却走的那么的沉重。

因为回来的比较着急，所以我们没有在城里给爷爷奶奶买东西，尽管爷爷奶奶其实可能并不需要我们给他们买太多的食物或者礼品，但是空着手回去毕竟也不是太好，所以到了镇上，妈妈在我下车吃早饭的时候去超市里买了点礼品放在车上。

餐馆里的人很多，恰逢镇上有集会，人来人往的非常热闹，很多人来赶集都是大清早的就过来了，没有在家里吃早饭也就在镇上的餐馆买点包子油条什么的，坐在餐馆里暖暖和和的吃上一顿。

这家餐馆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了，我和爷爷之前来镇上赶集的时候也只是偶尔来店里吃那么几顿，味道还是挺不错的，只不过我们当时家里的经济条件并不是很好，所以能在镇上吃上一顿早饭也算是奢侈了一把。

我特别喜欢吃他家的包子，皮薄馅大，一口咬下去满嘴的油，味道真的很不错，再喝上一碗胡辣汤，别提有多舒适了。

胡辣汤是我们这里的特产，但是也正是因为是特产，所以在城里基本上都有专门的胡辣汤店，价格也是让人有点望而生畏，但是镇上的却不一样，价格实惠不说，分量也是很足的，满满的一大碗，尤其是在冬天里，喝上一口浑身都暖和了。

我在前台点了一些吃的端到一张小桌子旁，也不知道妈妈平常喜欢吃什么，所以每样都点了一些，并不是很多，所以价格上也不算是太贵，毕竟现在家里遇到了困难，节省一些至少能给妈妈减少一些压力。

妈妈买了东西之后放进了车子的后备箱里之后便走进餐馆里，我一直盯着餐馆的门口，看到妈妈走了进来连忙站起来冲她招手，也幸好我这些年个子确实长了不少，隐隐有一种要赶上妈妈的身高的趋势，所以妈妈一眼就看到了我，不然那么多人，可是需要花费一些功夫来找我了。

妈妈在我的身边坐下，我连忙拿起了一个包子递给妈妈，虽然妈妈故作轻松的冲我笑了笑，但是我还是能从妈妈的神态上看出来一些愁容，这种情绪是掩盖不住的。

在餐馆里吃过饭之后，我们便开车赶往家里，路上人实在是太多了，从餐馆开往家里的路上很是拥挤，我们到了村口的时候，都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也不知道爷爷奶奶今天有没有出来赶集，不过想想他们现在身体的年迈，出来赶集的可能性应该也不是特别大，对体力的要求实在是太高了，有的时候我会想陪着他们再出来赶集，但是他们总是摆摆手和我说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每次听到他们说这些，我的心里都会有一些心酸，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他们把我养了那么大，我却没有能力带他们出来转转，随着年纪的增加，他们能够出来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了，也许不知道哪一天，他们可能就会永远的离开我，我不敢去想象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我会有多么的崩溃。

车子开到我家旁边的那座小桥旁时，几个老头正凑在桥头的桌子旁打着麻将，我坐在副驾驶一眼就看到了爷爷的身影。

妈妈把车停了下来没有再往家门口开，我下了车打开后备箱将妈妈买的东西提了出来，东西不是很多，但是对于我这么一个小孩来说份量也不算轻，妈妈锁上车门想从我手中接过一些的，但是我却倔强的躲开了，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所有的东西提在手中，一步一步的朝着爷爷走去。

“爷爷……”我走到爷爷的身边，将手中的东西放在地上，拍了一下爷爷的肩膀喊道，虽然这样做有些不太礼貌，但是奈何爷爷的听力已经严重下降了，不拍一下爷爷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我走到了他的身边。

“诶？你怎么回来了？”爷爷大声的冲我喊道，好像听不清的人是我似的，耳朵不好使的人好像都有这个习惯，声音都特别大，就像是要吵架似的。

“我和妈妈回来看你们啦……”我冲着爷爷的耳朵大声的喊道。

“什么？”爷爷把手放在耳朵边大声的问道。

“我说，我和妈妈，回来看你们啦！”我一字一句的重复了一遍。

“听不到！”爷爷冲我摆了摆手道。

我真的挺无奈的，这才说了几句话，我感觉我的嗓子都快要冒烟了。

“昱儿都已经长那么高了啊？这都多久没见过了，以前经常和薛家的小子光着屁股在村子里跑来跑去的，现在都那么大了啊……”爷爷身旁的一个叔叔笑呵呵的冲我打着招呼说道，这个叔叔好像是薛子杰家的邻居，确实也算是看着我和薛子杰长大的，不过直到现在我都不清楚他的名字，毕竟农村的人儿名字基本上都是叫的小名，大名叫什么，姓什么，我们还真的不太清楚。

听了这个叔叔的话，我的脸顿时红了起来，这种没羞没臊的话也能说的出来，如果是放在之前我倒是不怎么在意，但是现在我都多大了啊，还拿这种事情和我说笑，我当然会害羞的。

随便应付了几句，我便和妈妈一起跟着爷爷往家里走去，就像我想象中的那样，奶奶依旧坐在院子里在照顾她的菜园，等我走到奶奶的身边时，奶奶并没有像爷爷那样没有察觉到我的到来，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奶奶和我之间有一种特殊的心电感应，从小就是这样，我一回到家还没有出声，奶奶便已经走出房门迎了上来，能掐会算似的。

“昱儿回来啦……”奶奶艰难的从她的小凳子上站起身来，捶了捶自己的腰说道。

“奶奶……你慢点……”我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走上前去伸手扶住了奶奶。

“我没事……”奶奶甩开了我的手说道，身体慢慢的变老了之后，奶奶变得极其反感我们去扶住她，每次都将我们推开说自己能行，看着她佝偻着腰摇摇晃晃的样子，我们即便是再不放心，也没办法靠近她将她扶住，因为她不让。

“辰儿呢？他怎么没有回来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奶奶比爷爷还关注辰儿，就拿现在来说，爷爷一直都没有问辰儿的行踪，可能是因为实在是听不到我们说话，慢慢的变得沉默寡言起来，更多的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坐着发呆，奶奶似乎是成了爷爷的代言人，将爷爷想要说的话说出口，这也算是老两口的一种默契吧。

“他这次没有回来……等下次我再带他回来看你们……”我凑近奶奶的耳边大声的说道。

“哦……没事……没必要经常回来看我们，我们挺好的……”奶奶的听力比爷爷强多了，虽然也是经常的听不清，但是隐隐约约还是能够看我们的口型来分辨出我们说的是什么的，也有可能是习惯了。

“这次回来住多久啊？”奶奶亲切的拉着我的手将我拉到房间里，让我和妈妈在沙发上坐下，然后转身拿起暖瓶和水杯给我们倒了两杯水喊道。

“不知道呢……”我看了一眼妈妈，连忙接过奶奶手中的水杯放在桌子上说道。

奶奶似乎是没有听到，一刻都不肯闲下来，转身就准备向着里屋走去，我一看她的动作，顿时明白了她想去里屋给我们拿那些我们之前买回来，她和爷爷一直都不舍得吃的东西，我连忙站起身来拦住奶奶，冲她摆了摆手喊道：“奶奶……不用去拿了，我们刚吃过饭……”

“妈……你就坐下吧！”妈妈站起身来搀扶着奶奶走到沙发旁让奶奶坐在沙发上，奶奶不满的甩了甩手，看起来因为我们不让她去拿吃的东西，她有点不太高兴了。

“昱儿……你先出去玩吧，我和爷爷奶奶说点事……”妈妈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吩咐道。

“嗯……那我去薛子杰家里看看，一会儿就回来……”我点了点头道。

“去吧……”妈妈冲我摆了摆手道。

农村的生活节奏很慢，不是农忙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在家闲着的，所以桥头的麻将摊并没有因为爷爷的离去而散场，反而又多了不少人围观。

虽然我从小在农村长大，但是当时年龄还小，所以和这些人也不是特别的熟悉，或者说儿时的记忆逐渐的淡去，已经不记得他们都是谁了，再加上离开农村到了城里上学之后，我的性格腼腆了很多，所以和他们只是打了个招呼之后，我便匆匆的从他们身边路过径直朝着薛子杰家里的方向走去。

“这个孩子是谁？”在我慢慢的远离麻将摊之后，我隐隐约约听到他们中有人在议论我。

“苏家的那个小子啊……小时候经常和薛家的小子一起玩的那个……”

“哦……都已经长那么高了啊……这一晃都过去四五年了吧？”

“可不是嘛……听说去城里上学了，成绩好像挺不错的……说不定咱们村里以后能出一个大学生呢……”

听了他们的话，我心里隐隐约约有一些骄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成为了他们口中那种别人家的孩子。

从家里到薛子杰家的路我走过了无数次，记忆中就是这个样子，好像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大的变化，胡同旁边还堆放着那一堆电线杆，可能是村里进行电路改造剩下的，一直也没有人来处理，我记得当时第一次和辰儿闹矛盾时，辰儿就是蹲在电线杆上等我的，想起辰儿当时稚嫩的脸庞，和现在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走到薛子杰家的大门门口，这个铁质的大门已经锈迹斑斑了，记得最后一次来的时候还是薛老爷子过世的时候，一晃也已经过去多年，我将手放在大门上，冰凉的大门立刻脱落下一片片锈迹，看起来应该是很久没有人居住过了。

我趴在大门上，从门缝朝里望去，院子里长满了杂草，高度都快赶上我的身高了，也不知道这些杂草里有没有什么可怕的生物，这种荒芜让我心里没来由的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慌，这个院子曾经充满了我和薛子杰的欢声笑语，夏天的时候，我们俩经常搬着床躺在院子里乘凉，薛老爷子特意为我们搭的丝网已经破烂不堪在空中掉落着，微风一吹，在空中摇摇欲坠。

薛老爷子喜欢种花，院子里之前特意开辟出一块地方，种了很多的花，尤其是在春天的时候，百花齐放，整个院子里都弥漫着淡淡的芬芳，争奇斗艳的，很是美丽，可是现在，花朵都已经枯萎了，淹没在了杂草之中，院子里再也没有了过去熟悉的气息，虽然还是充满了勃勃的生机，可是却显得那么的荒凉，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成为了过去式，都回不去了。

我用力摇了摇大门，大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有一种快要倒下的感觉，但是我知道这两扇大门不会倒，如果真的倒下了，我应该是开心的才对，至少我能够走进院子，走进房间，再去看一看我和薛子杰生活了几年的屋子，去寻找一下曾经我们留下的痕迹。

门边的砖瓦经受不住风吹日晒，碎裂了不少，掉落在墙边显得是那样的破败，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不回来，为什么没有给我留下任何的联系方式，他们不是说把我当成自己家里的人吗，家人丢了，他们都不回来找一下吗？

轻轻的揉了揉湿润的眼睛，我知道，可能我再也进不去这个我曾经生活过几年的地方了，从门缝中只能看到一些角落，我甚至都不能看到院子里的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