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Dear My Hero ACT-2
一九九一年,二月某日——
距东京湾神殿决战,尚有两日。
杉并区立塚山公园。
悄然存乎东京市内的幽静住宅区,其真身乃是异界的一种。
林立的常绿树种,是难免被错认为森林抑或丛林那般地茂密。若要言述便是如若古旧神社四周遍及的棵棵神木,亦会有人堪从神木本身觅得神秘的所在吧。然而,位于公园中的却不过是些微末奇妙的具现。别乎林立的神木,尚有他物明确地位于此处。
且看。
深夜特有的静谧所包覆的无人公园,其中心——
临近二十世纪末的大都市核心,模仿上古人类安身的竖穴式住所、而在林木间筑成的崭新复原住所。建成伊始方逾三年。称作是新建,想来也不会招致非议。
新建的旧屋。密布的林木。几近全新的电灯。
对内行而言想必是一目了然。眼下的区立公园虽未显出恶意,却着实正扭曲着时间这一概念。连这古代的景观,都能经众人之手死而复生。究竟是因此处确有古代的遗迹之故才有了人造古迹,抑或是意在教育生长于斯的孩童,还是说两者皆有呢。
无论缘何,这名唤东京的城市,到底是得以在这片土地上成就了古代的重生。
倘使万中之一的情形,让那关乎古老神秘的魔术师之流得见此景,他们又会作何感想呢。是为之两眼放光那般程度的兴味盎然吗,抑或是对这傲慢的现代文明极尽嫌恶而置若罔闻吗?还是说只会断言,这里连值得瞩目的幻想乃至残片都不曾存在呢。
至少——悄然现身于此的女子,并未表露出这般反应中的任何一种。
仅是、无言。
仅是、瞑目。
「……」
即便纤长的睫毛微颤、轻启闭合的眼帘也。
即便宛若紫水晶(amethyst)的双瞳继而展露也。
未将自己片许的意识,投往周遭遍覆的上古风景。
因她的兴趣,并不在此之故。因那非现代的古代景致也好,那非但从事考古学的学者、纵是超常的魔术师亦不免倾力寻及的光景也好,那业已失却的时代,那时而被冠以神代之名、虚幻而美丽的往日也好,她皆已悉数熟知之故。
因她,正是幻想本身之故。
其为,神秘所具以的形态。
美奂的生物以神话孕育而出的传说为食粮得以成立,而她正是其再现。
本就相契着夜色寂静的女子,而今,更是恍若与之浑然一体。
将那超乎身高的硕大金属块、将那长枪,只手轻握——
「berserker。你……」
轻启双唇,如若挂念着狂兽今夜远逝的性命那般。
那便是,这样一位女子。
啊啊,这里想必,是让孩子们沐浴着阳光尽情游玩的园地吧。
安详的场所。和煦的场所。
自己若在往日的话——
定会在这惹人爱怜的耀眼光景前,毋庸置疑地凝望才是。
一面解除灵体化。一面轻启闭合的眼帘。
枪之女郎(lancer),如是地在心中感慨。
而于那本应深埋于足底的遗迹抑或复原住所,她却并未投去哪怕一丝一毫的注意。
挟着意义映入视野的,仅有、成群的游乐设施。纵是没有圣杯自动赋予的知识,她也一样能够明白。这里响起的声音,一定是阳光而又快活的吧。不是现在这般只有漆黑密布的时分,而是在那、阳光仿佛意欲从树影间逸漏的时刻中。
女郎她——
lancer她,微微地露出一抹浅笑。
遐想着那意在照亮夜色的电灯不事工作的白昼时分的公园模样。
而时,顷刻间。
便仅余下遍覆面容的空洞和哀伤,径自吐息。
那副表情的更替,稍微有些、过快。
「……」
再度地,吐息。
方才于杉并区的一角上演的死斗,才是lancer该去思及的。
那位术之英灵(caster)的master,那位玲珑馆家当主以逸待劳地等候其他servant的玲珑馆宅中,五骑交错的纷乱厮杀。那与连同lancer在内的三骑士相战仍且屹立不倒,却为rider纵横天际的太阳船降下的光雨所消灭,纵是迅若声色亦追之不及的、那狂兽的模样。
兴味索然的末路。不对。
无所作为的末路。不对。
那是殊死竭力才得来的战果。是尊贵的勇士绽放出的生命光辉。
分明已被不可见的刚剑先行贯穿了贵为灵核的心脏,分明已被我亲手用巨枪从背后施以横断腰腹的一击,分明已被飞袭而至的无数魔力箭射得周身千疮百孔,即便如此,野兽也依旧奋力地高声咆哮,一刻不息地挥舞着连精铁刀刃都难相比拟的钩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