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诅咒(十七) 过几天吧,过几天就理理……
迅速消瘦下去的脸苍白憔悴,琉璃眸子透着忧愁。
宋舟往楚歇鱼手中塞了一杯换过的热茶,手覆着她的手摸了摸。
宫里传出六皇子与淳云郡主的婚讯,虽然还在商议中,但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于外人看来,也算一段佳话。
楚歇鱼勉力弯起一个微笑,“我来是想寻王爷帮我一个忙。六殿下毕竟已有婚约在身,我再住在皇子府上便不合体统,也怕传出闲言碎语惹县主误会。加之堂哥也已入京,我还骗他在与阮先生学琴,可终归也没办法一直瞒下去。所以我在想,是不是能让王爷帮我搬离皇子府。”
“楚大哥入京了?”宋舟微讶,忽然一拍额头,“是了,他要参加考试的嘛,那肯定要入京。”说完,又有点为难,“这件事吧……要不你自己和王爷说,我可能不太方便帮你这个忙。”
为了让蔺浮庭长长记性,她已经六七天没理过蔺浮庭了,现在要是为了女主去找他,他心思多,又不知道会怎么想。
楚歇鱼从自己的心绪中抽离出来,注意到宋舟的为难。
到京中后她与宋舟的接触便少了起来,因为血眼一事倒是和晋南王多有交流。在晋南的时候她以为宋舟与晋南王之间,晋南王才是说了算的那个。
毕竟晋南王身份尊崇,心中又有念念不忘的旧爱。宋舟是不得宠的庶女,无名无分留在晋南王身份,吃穿用度都要依附晋南王,命运半点不由自己,哪怕要将她转手送人都只有含泪应下的份。
可最近几次遇见晋南王,只要宋舟在时,他的目光便从不会移开半分,这几日更是频频走神。反倒看宋舟,心情精神都还不错。
楚歇鱼踯躅片刻,小心询问:“你与王爷吵架了?”
“没吵架,没有的事。”宋舟下意识摆摆手,否定得很果断。只是故意的,稍微的,冷落了他一点点,过几天就找个台阶下,哄他两下应该就好了。
教训得差不多了,要抓紧完成任务了。
送走楚歇鱼,宋舟回了房。
日子一日日磋磨,园里的建兰过了花期,顺应天命开始凋零。花叶的边沿打着卷儿,萎缩成泛着淡淡黑色的枯黄,稍长一些的叶子坠到地上,叶尖被泥泞压盖。只剩下一株尚且还顽强倔强地艳着,焕发最后的生机。
与其在这里和半枯萎的花草争取养分,宋舟觉得还不如她带回去仔细侍弄,说不定能活得更久。
找人要了一把小铲子,宋舟仔细确认根都在土里,捧着小铲子小跑回房里找花盆。
她在屋里翻箱倒柜地找了好久,翻出一个之前用来养鱼的大理石的槽。鱼让她养死了,槽倒是忘了扔,正好派上用场。
侍弄花草要水,要养料,还要阳光,宋舟抱着新花盆,环顾四周后决定把它放在正朝着院子的窗台上。
把花盆放好,她注意到窗台上有一小截炭一样的东西,不大,已经烧了大半,残余的白色烟灰沾在截面,还有一点洒在窗台上。
闻起来像是某种香料,气味很熟悉。
指尖捻着烧过的那一截,轻而易举就簌簌落了一手的香灰。宋舟把手举到面前,迎着光,细小的颗粒闪闪烁烁,喉咙忽然有点空。
***
月光在窗台照出清水流动样的波纹,小小的鎏金香炉里燃着香,让院里起的风一路送进房里。
男子肩上也驻足了两片月光,像长在窗前的一枝清落疏离的竹,拿着一柄铁镊子,低头一丝不苟地扒香炉里厚重一层的灰,好让新的安神香能烧得好。
镊子不当心磕在炉口,发出不小的动静。蔺浮庭不安地抬头注意房内,唇色抿得泛白,身子都紧绷着,随时准备落荒而逃。
纱帐轻轻飘飘被风撩起又放下,房内人的呼吸声清浅均匀,并没有被吵醒。
蔺浮庭放下心,却也不甘地生出失落。镊子挂在香炉的挂钩上,他定定面朝床的方向,明明什么也看不见,也执拗看了许久。等晚风在他睫上布下雾气,手指动了动,绕到门前,动作轻缓推开门扇。
姑娘半张脸埋进薄被里,白日里冷淡的眉黛松弛舒展,安逸无比。嫌天气炎热,赤嫩的足和|荑贴着带凉意的墙,睡姿实在算不上老实。
蔺浮庭觉得自己是个贼,心虚忐忑,不敢打扰这里的主人,只在夜里燃起安神香,等人睡着了再不请自来。宋舟不愿意理会他,他就用这样卑劣的手段。
轻手轻脚除去寒凉的外衣,不敢惊扰床上的姑娘,缓缓躺在她身侧,惧于触碰,只握住她散在枕上的一缕青丝,贪婪专注地感受唯一能握紧的关于她的东西,无底的心渊才得以填上一层不至于过分惶恐。
蔺浮庭以视线描绘过宋舟的眉目鼻唇,蓦地弯起个心满意足的笑,如同含着一大块饴糖的小孩,喜不自胜闭上眼。
一团柔软滚进他怀里。
山茶花的梳头油没有用完,宋舟日日用它梳发,即使濯发后也缠绕余香,现在沾满蔺浮庭的衣襟。
蔺浮庭倏然睁眼,呆滞地失了神,被贴上的胸膛僵硬,像会传染的瘟疫一般大肆扩散到四肢白骸,每一处都化为木头。滚进他怀里的人拱了一下,蔺浮庭屏住呼吸,以为宋舟醒了,怀着未知的恐慌作为被审判者艰难低下了头。
宋舟只露出个发旋和白皙的脖颈给他,温热的呼吸隔着薄薄里衫熨在心脏的位置。
蔺浮庭像被烫到,往后拉开一段距离,几乎贴到床沿快要掉下去。捂住心脏,怕心跳声太大太乱将她吵醒,便连夜晚能与她待在一起的机会也没了。
原本挨着他的人又翻了个身,躺回里床睡去。
宋舟背对着蔺浮庭,感觉到属于男子温暖的体温又试探着靠近,紧接着是衣角一紧被人牵住。
睁开眼,盯着墙面,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大概真的是学乖了,换在以前,蔺浮庭怕是早就拿绳子把她绑了囚住她,哪会是现在这样,连见她一面都怕。
过几天吧,过几天就理理他。
***
外邦入京贺寿,血眼的事情不好当着外人的面查,只能暂时搁置。
那边楚歇鱼搬离皇子府的事还没定下,楚歇鱼却不想面对苏辞,于是每天找各式各样的借口出来,和唯一知道她心事的宋舟在一起。
京中忽然多了不少异域玩意儿,连道路边都有身材曼妙的异疆舞女摆动腰肢。
宋舟在人群里驻足观看,楚歇鱼红着脸目光躲躲闪闪,轻扯她衣袖,低声道:“宋舟,别看了,怪……不好意思的。”
“看美人跳舞是赏心悦目的事情,怎么会不好意思呢。”宋舟被她拉着离开围观人群,还忍不住回头观望两眼。
“圣女?好巧。”
宋舟回头,看见一身便服的二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