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诅咒(二十九) 我有听你的话,没还手……
“歇鱼,我们换个地方走吧,就沿这条大街回去,我想再逛逛。”
宋舟阻拦楚歇鱼往小路的方向走。京城的街巷治安倒并非一塌糊涂,从小巷去往楚歇鱼的宅邸反而更近,几次来往也总是走这条路。
巷子幽且深,秋天的日头沾染着凉意,斜拉的光堪堪到小巷入口半截的砖墙上,再往里阴凉一片。路说长倒也不长,用不了半刻就能走完。但大路人声鼎沸,有歹人想下手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
楚歇鱼顿住脚步,倒并无异议,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前些日子城中被血眼诡异奇谈的恐怖阴云笼罩,一时人心惶惶,百姓也不敢轻易出门,惟恐下一个遭受天罚的是自己。彼时街上行人寥寥,等一切水落石出后,才恢复了往昔热闹。
一阵冷清后再开市,像是要将积攒的热闹一下开闸般释放出来。闹市往来摩肩接踵,路边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较着劲儿的卖力吆喝,一声压过一声。还有不少有头脑的兜售起了各种名目为镇压邪祟的小玩意儿。哪怕血眼之事被澄清了,心中依旧心有余悸,摊前居然也客满为患。
宋舟闷着头往人堆里钻,楚歇鱼被她拉着,一路频频撞上行人,几次要被人踩上脚,忍不住叫停她,“宋舟,你不是要逛一逛吗?怎么走得这么急?”
“忽然又不想逛了,”系统的警报不间断提醒她完成任务,宋舟皱眉,隔开快撞上来的行人,匆匆道,“人太多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你先等等。”钗饰被挤得歪歪斜斜,还有簪子从发间滑落,楚歇鱼一手扶着发钗,示意宋舟停下,弯腰去捡。
“有人撒钱了!”
人群中忽然迸出一声。
宋舟下意识抬头,银票飘飘洒洒落下,人群顿时沸腾,争着抢着要去捡银票。
肩膀被猛地一撞,宋舟顺着惯性往后趔趄了好几步,赶紧去寻楚歇鱼的位置。抬眼间楚歇鱼已经被人捂住了口鼻。离宋舟只不过三四人的距离,宋舟赶紧喊有绑匪,声音甫一出来,被更鼎沸的人声盖了个干干净净。
宋舟咬了咬牙,撸起袖子用力推开面前的人,朝楚歇鱼的方向追去。
出于工作性质的原因,宋舟的体力不错。出了拥挤的人群后跑起来就更快了,提着裙摆一路飞奔追赶,直到街上往来行人不多,立刻高喊:“抓绑匪了!”
挟持楚歇鱼的有两人,已经将楚歇鱼迷晕半拖在怀里,外人看来好似是一对小情人黏黏糊糊幽会,看着虽觉得世风日下,也并不多管闲事,反倒觉得有伤风化,都不好意思多看。
如今听见一个小姑娘当街求救,纷纷重新看向行为古怪的几人。
“看什么看!”绑了楚歇鱼的两个汉子其中一个粗着嗓子将想要出头的路人瞪了回去,大步朝宋舟走来。
宋舟见状不妙,往就近的店铺里钻。无奈男女力量悬殊,跑上台阶时被大汉一把拽住了头发。
宋舟吃痛地嘶了一声,被拽着在地上拖拉出去两米,扶着楚歇鱼那汉子不知从哪里摸出两张契,凶神恶煞地冲着行人挥了挥,“这俩小娘们儿可是早被爷几个给买了,少管闲事!”
卖身契在这个世界合规合法,原本见宋舟可怜的路人也无理出手,也有被五大三粗的汉子震慑住不敢招惹的,被这么一吼,挡着脸疾步离开。
宋舟见事不妙,趁乱将荷包拽下往台阶底下扔,希望小说中的男女主定律能起一回作用,苏辞能趁早找到她们。
未免宋舟再惹事端,两个汉子也不敢因她是个姑娘就再放松警惕,故技重施将她一并迷晕。
***
滴滴答答的水滴甚至荡出一片回声,宋舟被头皮持续不散的痛感痛醒,眼上似乎被蒙上了一块布,视野里一片漆黑。尝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也被人用什么东西绑住了。
宋舟屏住呼吸注意周围的动静。凉飕飕的风从某个方向吹来,细听还有呜呜的风声。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一道微弱的呼吸。
像是在哪个山洞里。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宋舟试探着问;“歇鱼,你在吗?”
那道微弱的呼吸陡然一重,“宋舟,你在是吗?我以为你也出事了,幸好你没事。”
“什么没事啊,你们都自身难保了,怎么会没事呢。”
大约是从山洞口传来的声音,在湿润不平的洞壁上传了几个来回,幽寂得人毛骨悚然。脚步和着滴答水声越来越近,停在楚歇鱼面前。在她面前蹲下,衣裙带起馨甜的脂粉香。
二皇子谋权篡位未遂,安永侯族中上下遭受株连,唯独县主赵淳云在苏辞的求情下保住了一命。
七寸匕首开过刃,在娇生惯养的指腹上轻轻一碰,划出一道细长的口子。殷红的血珠冒出,在葱白的指尖触目惊心。赵淳云摩挲着刀鞘上的宝石,笑吟吟的在楚歇鱼手背上划下一道。
痛意后知后觉,楚歇鱼清瘦的脸上丝毫不显,淡然唤她,“县主?”
“你不痛吗?”赵淳云好奇地看着鲜血从伤口顺着指骨起伏布满那只漂亮的手,红唇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兴致勃勃在楚歇鱼另一只手上又划上一道。
“县主为何要将我们抓来?”楚歇鱼有些扛不住疼痛,细眉蹙起,却并不惊慌。
若是从前,她大约已经被吓得浑身发颤。冒充圣女后她便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真到面临死亡的境地,心态反倒出奇的平和。
“我原本只打算抓你,是你的朋友不知好歹非要来救你。不过我的亲族是你与蔺浮庭联手害死的,我抓了她,也算给蔺浮庭一个教训。”赵淳云红了眼,盛怒下牙齿都在发颤,“你夺我心上人,又害我族人,如今我被褫夺县主之位,已经是一届庶民,无父无母,无依无靠,一人活在这世上也没什么意思了,杀了你,解我心头只恨,也算替我父亲报仇。”
赵淳云蓦地笑出声,笑声凄厉,嗓音嘶哑宛如撕裂一般,阴冷的岩洞中无望回荡,“我在你们手腕上划出了一道大口子,我要你们慢慢失血而亡。听见了吗?你们的血滴在地上的声音,你说,是救你们的人先来,还是你们的死期先来。”
宋舟忽然开口,“你的遭遇难道不是你的父亲安永侯一手造成的吗?是他蓄意谋反,难道他谋反时就没想过他的族人会有什么下场吗?他支持二皇子,不在乎女儿的终身大事,让你嫁给六殿下也只是为了监视他。明明是你父亲的过错,怎么不去责怪你父亲,反倒怪起了一个弱女子?六殿下不喜欢你又不是圣女的错,敢借伤害圣女泄愤,为何不敢去质问六殿下。你的父亲心上人是无辜的,就圣女有罪是吧,县主自欺欺人还真是有一套。”
宋舟叭叭叭说了一长串话,恨不得每一句话都要踩在赵淳云心上激起她的怒意。
“你!”赵淳云果然被她激怒,倏地起身。
宋舟笑嘻嘻的,不惧反而变本加厉,“说中了?戳穿你的自私了?终于要生气了?”
“你去死吧!”赵淳云双目通红,双手握着刀把捅向宋舟的心脏。
***
红绳倏然落地。
手指收紧,蔺浮庭愣愣低头。昨夜下过一场雨,青石台阶被浇了个透,来往的人多,台阶上蹭着黄泥。明艳的红绳躺在泥泞中,沾了水颜色越发深。
蔺浮庭弯腰去捡,身子一晃,跌坐在台阶上。
“兄长!”蔺外赶忙去扶,蔺浮庭却只攥着红绳坐着一动不动。
连日未阖过眼,眼白都布满了红血丝,脸色煞白得吓人,连薄唇都失去了血色。他微微偏过头,不知道是在和蔺外说话还是自言自语,“她又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