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化人
卫琛将断去的火焰吞回口中，钟馗端着镇魂剑，对峙卫琛。“钟馗？哈哈哈！”卫琛仰天而笑，“好个钟馗，十分模样！”
钟馗将剑缓缓放下，独眼紧盯卫琛，丝毫不敢松懈。
钟馗身后，钟由眼看得瞠目结舌，他认得这柄镇魂剑，剑原本是在钟离手中的。
“你是钟离？”钟由惊问。
钟馗并不回答，此时钟宁终于跑到钟由身边，扶住重伤的钟由之余，低声告诉：“三叔，我眼看着他在我身边施展的化鬼之术。”
钟由难以置信地摇头：“不可能！钟离的道术、鬼术在钟家都不入流，怎么可能施展如此完整的化鬼之术？是镇魂剑？”
“不、不、不是镇魂剑……”苍老的声音从后响起，钟由回头望去，钟葵竟然已经苏醒，虽然尚没有力气起来，却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离儿，没、没你想得那么、那么不堪！”
钟由无话可说，再回头去看，卫琛仍旧仰天而笑，钟离化成的钟馗却满是紧张。
此时间，马江元和钟方也已经不再动手，周围其他钟家的内外弟子更是早被钟馗现身而看得目瞪口呆，一时之间，钟家的庄园，目光所聚，就在卫琛和钟馗身上。
马江元可不是钟家的人，虽然也因为钟馗的出现而吃惊，但并不忘记卫琛的安危，反而提剑上前，站到卫琛身边，关切地说：“鬼兄，钟馗手持镇魂剑，专克鬼魅，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卫琛笑声停下，手将马江元轻轻一拦，低声语：“钟馗，敌也，友也，战也，必胜也！退也！”
马江元听不懂前面的话，但听到“退”字，很爽快地双手抱拳：“告辞！”
他说完转身就走，紧接着，在钟方的带领下，钟家的十几个弟子门人，很顺利地把手中的武器架在马江元脖子上，马江元冷哼一声，二话不说把白玉铭文剑插在地上，又顺势蹲下抱住自己的脑袋：“我已经投降，都别动手！”
钟方满脸怒火，却终究没在马江元身上发出来，只一声哼，转眼望向卫琛和钟馗。
卫琛终于动手，他张口喷出一道火焰，钟馗挥剑，一剑一剑将火焰切断，又往后一跃，凌空时，右手将剑挥在身后，左手于嘴前掐剑诀，从他那虬髯胡子的嘴中，也同样喷射出一道火焰，两道火焰撞击在一起。
火焰一旦相撞，钟馗的身体顿时变得影影绰绰，一瞬间，又一个钟馗从他的身体里跳出，而那个原本的钟馗，仍旧在空中保持原态喷着火焰。
分身的钟馗落地，提剑顺着火焰向卫琛冲去，人尚未冲到，又是一剑提前落下，切断卫琛的火焰。这镇魂剑果真神奇，一剑落下，卫琛虽仍然喷着火，这火却再也烧不过被切断的地方，而钟馗的火，吞没被剑砍断处，照旧和卫琛的火撞在一起。
钟馗突然一跃而起，纵身浴入自己喷出的火中，这火对他毫无任何伤害，他人在火中，将镇魂剑举起，朝着卫琛的火焰一剑刺出。
火焰遇剑，被瞬间破开，钟馗连人带剑带火，直捣黄龙，眼看着卫琛吐出的火已经被几乎全数吞没，卫琛也将被一剑刺穿喉咙，却见卫琛脸上闪过一丝冷笑，口中又亮起一道金光，兀的，一柄金色的短器从卫琛的口中射出，不偏不倚，撞在镇魂剑上。
“叮！”一声脆响，镇魂剑剑势偏转，钟馗连人带剑落在一旁，他的火焰却被金色短器金光冲散，那悬浮在半空吐火的钟离，更是被金光贯穿，风中消散。
金光散去，金色短器悬浮在卫琛面前。
那是一柄八指长的独股杵，上刻宝文无数，密密麻麻、层层叠叠难以解读，淡淡金光从宝文纹路间若隐若现，金光中微如尘埃的金莲起起伏伏，出自金光，又沉入杵身。杵身古老，独锋却又兀自锐利，寒芒如星，无坚不摧；顶部雕四面鬼王像，恨、憎、恶、邪栩栩如生，尽透出万般森罗气象。它似佛家密宗的法器，却同幽冥地府的杀器。
“鬼王杵！”钟馗眉目紧蹙，双目紧盯卫琛面前的杵。
卫琛冷笑，手握在鬼王杵上，金光、金莲瞬间隐没，他手一动，鬼王杵发出“嗡嗡”之声，又似破开空气，引“呼啾”声响，他还未将鬼王杵施展，但只这稍微的动作，就见鬼王杵威力之无匹。
钟馗剑轻抬，尚未动手，卫琛双脚催动，已然冲出，鬼王杵在他手中带着呼啸破风之声，眨眼推到眼前。
“铛！”
一声巨响，钟馗虽用镇魂剑抵挡一击，却整个人倒飞而出。卫琛紧跟而上，鬼王杵接连落下，只听得铿锵之声接连，两人尚在空中，就打得火光四起，只是数番交锋之后，钟馗终于再挡不住鬼王杵，镇魂剑脱手而出，他想以双手去挡，却被卫琛更快一步，双脚直接踩在他的手上，连手臂带人，直接踩落在地，陷入地面。
钟馗双手被困，想要凭借双脚挣脱，卫琛将鬼王杵从身后换手，四面鬼王顺势重击在钟馗双脚，只听一声惨叫，钟馗的双脚再也无法动弹，而卫琛又把鬼王杵握在双手，对准钟馗的脑袋狠狠落下。
“住手！”
有一个声音忽然传入卫琛的耳中，只在千钧一发，他竟然愣是将鬼王杵在钟馗的眉心上稳稳悬住，他缓缓转头，声音来处，一个素衣素裙的女子轻轻握住一根拄杖，气喘吁吁立在风里。
风吹起她的素裙，吹乱她的头发，吹动她急切的脸色，吹不明她一双动人的眼。
沈黎。
“琛哥哥，是你吗？”沈黎孤独一人，她喊得极为用力，只是距离有些远，风又有些大，声音显得单薄无力，卫琛却听清她说的每一个字。
“吾……”卫琛缓缓开口，又将嘴闭上，他想点头，却知道沈黎看不见，不由垂首，片刻之后，他又抬头，口中吐出一朵青莲，青莲飘到沈黎面前，青光淡淡、起起落落。
沈黎脸上有些异样，她缓缓抬手，虽看不见，但手指却准确无误地点在青莲上，青莲微动，散在她的指尖。
她的愁容终于也被风吹散，那一抹无争的笑，沁入卫琛的心，她放心地点头：“琛哥哥，是你。”
卫琛不禁点头。
沈黎轻拄竹杖，朝着卫琛缓步走去，她边走，边对卫琛说：“琛哥哥，不要伤害他，他是钟离哥哥，钟离哥哥一直是你最好的朋友，无论他做了什么，都是你最好的朋友。”
卫琛微微低头，他身下的钟馗无力反抗之时，早已慢慢散去鬼气，又变回钟离的模样，钟离的整个身体都被卫琛打进了地里，双手双脚也都带着伤，这一战下来，他更早没了力气，虽不是奄奄一息，却半条命已经丢掉。
卫琛将鬼王杵换成拳头，一拳打在钟离脑袋旁边，一个深坑顷刻出现，被击飞的碎石土块砸到钟离的脸上。
钟离闭上眼长舒一口气，至少，命还在。
卫琛缓缓起身，才刚从钟离身上离开，忽然听见周围有几时重声音同时高声念念：“三清大道五老天君，恭望睿慈俯垂洞鉴，伏以空洞凝真，肇五劫而开化，皇皇以笔书，灿八角以垂芒，普殖神灵，广度幽显，请龙章而敷露，生五炁而回元，开泰弃阴，重开光明——豁天阵！”
天庭忽然雷霆走动，原本黯淡微明的天色，豁然开朗，阴霾氤氲尽散，一道金光从天而落，洒在这被阵法和阴魂所包围保护的庄园，天地开明，阳光普照！
卫琛猛然发出嚎叫，他的身体在瞬间生起腾腾白气，他翻倒在地，哭嚎叫喊，连滚带爬，哪里还有先前无敌的姿态，比之丧家之犬还不如。
听见卫琛的叫，沈黎顿时心急如焚，忙要上前去，却被已经赶去的钟家人拦住，沈黎挣扎不脱，但又心系卫琛，不由着急大喊：“琛哥哥！琛哥哥你怎么了？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她在挣扎，卫琛豁出满身的白雾抬眼望去，他眼前所见的，不是钟家人拦着沈黎，而是沈黎被人挟持要被强行带走。
怒火从心头而起，卫琛又咆哮一声，愤然而起，但此时阳光更烈，他根本连站稳的能力都没有，何况上去解救沈黎，但他人动不了，还有一柄鬼王杵，鬼王杵铮铮而动，平底浮起。
钟由眼快，见鬼王杵动，他冲忙挥手，示意沈黎身边的人尽快撤离，不然以卫琛的能力，就算被太阳炙烤成干尸，也能先把这两人给杀死。
无人再拉着沈黎，她撕心裂肺，直冲着卫琛而去，但她眼盲，根本看不清路，跌跌撞撞，摔倒爬起，只听卫琛的沉痛声，竟然去向准确无误。
卫琛咬牙切齿让自己站起，鬼王杵此时竟然变得同他一般高，他依靠着鬼王杵，一步不动，看着沈黎跌爬到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