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果子
“啊，我从来不知道，地府竟然也有阳光，你们没被阳光晒死吗？”抬头望着头顶偌大的太阳，卫琛问旁边的这位被她拽着马尾辫的姑娘。
在卫琛被马尾辫姑娘救下之后，两人就已经从当时的街道离开转到另外的地方，这地方四野宽阔，除了在卫琛面前的一条马路之外，四周围全是青青草地，让卫琛感觉自己不像是进了地狱，而更像是在到了青青草原，准备去走访羊村或者狼堡了。
听了卫琛关于太阳的言论，马尾辫的姑娘没好气地回应：“你没发现你现在用眼睛直视天上的太阳也没把你的狗眼刺瞎吗？还有，能不能把你的爪子拿开，抓着我辫子很疼的啊喂！”
卫琛一瞧，自己的手果然还是抓着这姑娘的马尾辫，稍微尴尬的同时，赶紧将手松开，再打量这个姑娘，心说虽然有些姿色吧，可自己也不认识，莫非是聂小倩之类的女鬼，要把自己抓去给羊村村长享用？
见卫琛在打量自己，马尾辫姑娘有些厌恶地问：“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见过。”卫琛说，“只是不知道，你这位自称的美女为什么要救我？”
说到这，马尾辫姑娘微微皱眉，将脑袋慢慢垂下，手还在摆弄着自己裙摆上的褶，良久之后，等卫琛差点问第二遍的时候，马尾辫姑娘才回答：“因为你像一个人。”
卫琛直接抬手拍在自己的脑门上，他都快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被人说“像一个人”了，他心说怎么这世界这么小，到处都有和鸑鷟同一类的人，而且这一类的人还偏偏都让自己给遇上了，虽说每次遇到的也都不算是太坏的事，但这频率太高，让卫琛确实有些难以接受。
姑娘就好像没有发现卫琛的状态，兀自说着自己的故事。
这位双马尾姑娘叫做果子，在这个阴间游荡的，也没有太多像卫琛三人那样的活人，因此她就是阴间一只鬼。果子的生卒年不详，自己也不知道在地府之中呆了多久，只是见过太多次地府中类似之前闹市瞬间崩塌又瞬间复原的场面，知道了其中的规律，也知道一些在地府中类似“缩地成寸”的术法，已经算不得是普通的鬼，却也不是阴司鬼差，几乎介于两者之间，无人管束，也无处可去。
但果子并不是漫无目的地在地府游荡，正如呆在阳间的小五，果子来到地府，也是为了寻找一个人，或者是一只鬼。果子虽然是地府中的一个亡魂，却不是通过正常的途径来到地府，几乎也和卫琛三人一样，在一个特殊的方式下来到地府，也同小五一样，不知道自己所要找的人在地府中的任何信息，她在地府所有能去的地方游荡，从来没有找到过想要找的人。
那个人和果子是在阳间认识的，一次偶然的邂逅，他们相识，继而相知，再到相爱。
果子还记得那个人是位无名的小兵，即便身份低微，却屡屡在战场上英勇杀敌、所向披靡，他们邂逅是在一座城池的保卫战。当千万兵马来攻城略地，守城的将军怯战不敢迎敌，这位小兵单枪匹马跑到阵前，以一己之力单挑前来攻城的千万兵马，虽然伤痕累累却让守城将军找到空隙派人出去找来援兵，援兵到达杀退来犯兵马，城里的人记得将军的恩情，却无人知道小兵的故事。果子知道，因为她站在城门上的哥哥亲口告诉她这件事情。
他们相识的时候，是在城外的山中，果子上山采药，小兵上山狩猎，隔着一条溪水，一个人在清洗猎物，一个人在清洗草药，两人相见一笑，互道了姓名，共同下山回城。后来他们在山上溪前遇到过许多次，一次比一次熟悉，一次比一次亲密，最终相爱。
小兵上门提亲，果子的家人倒是不嫌弃小兵出身低微，定下婚事之后，在结婚之前，前线战事告急，小兵不得不随军出征，与果子的哥哥一同背井离乡前往前线。在出征之前，果子让小兵答应自己一定凯旋，小兵指天发誓，一定赢回一个将军之名，让果子风风光光嫁给自己，果子也答应，此生此世永待小兵归来，此生此世只为小兵一人之妻。
前线烽火不休，小兵因自己的英勇和高强的本领在军队中脱颖而出，他从普通的士兵一跃成为百夫长、千夫长，甚至到后来的先锋官，眼看着战事即将结束，小兵也将在班师回朝之后受到犒赏，却在最后一战之时，被人出卖，领着十来人的小队被困于敌军之中。小兵果然英雄无敌，带着这十来人在敌军中奋勇杀敌三天三夜，却终于还是被自己人割下头颅送给敌将求饶一命，这位求生之人，就是果子的哥哥，因为他和其他人坚信，就算小兵能够杀出重围，但他们却没这个本事，一人活十数人死，如何比得上十数人活而一人死？
果子的哥哥与其他的士兵卖掉了小兵的脑袋，换回了自己的一条生路，他们回去和大部队集合，报告了小兵英勇杀敌救他们出来，自己却惨死敌人刀下的军情，主帅痛彻万分，率全军出击，剿灭了敌军，终于赢得整场战争的胜利。
前线班师回朝，果子的哥哥加官进爵，小兵却连尸体都没被送回，而哥哥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要将果子嫁给王公贵族，果子离家出走，天涯海角寻觅小兵。
果子终其一生也没能找到小兵，却在前线的战场上听到关于小兵的故事，也在当初的敌人，如今的俘虏中得知小兵的死因，她悲痛欲绝，终于轻生，跳落山崖而死，只是死之后，灵魂不入轮回，被一个好心的道人收留，并在道人的相助之下进入地府，寻找她那横死战场的未婚夫的亡灵。
“道人告诉我，按照他的猜想，我的未婚夫天生神奇，死后一定还会在阴间逗留，所以让我到阴间来寻找，只不过在阴间的他一定身份有所变化，所以现在我并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唯一能有的依据就是他身上的味道，我记得他的味道。”果子说，“跟你一样。”
果子把自己的事非常简单的告诉给卫琛，也就是这简单的讲述，让分心压根没把注意力放在听上的卫琛猝不及防，等到果子说跟卫琛一样的时候，卫琛还一愣，特地问了句：“什么？什么跟我一样？”
果子白了眼：“味道一样！”
“哦……”卫琛很认真地点头，心说一样的味道，岂不是跟盐水女神所说差不多？那就是说，那位小兵其实跟廪君、岱舆以及鸑鷟是一样的，也是一个能成为阎王的鬼王。
一想到这里，卫琛一个激灵，小五让自己找的人难找，这果子想要找的人恐怕并不难找，只是这个能找的地方，应该就是果子无法进去的一些特殊地方吧。
想到此，卫琛倒也算是嘴巴老实，并没有将心中想法告诉给果子，而是问果子：“那你怎么办？味道跟我一样，你准备把我煮了吃了？还是说你要把我当成他，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果子白了卫琛一眼，说：“我就是想问问你，认不认识他！”
卫琛连连摇头：“不认识！”他还补充说，“一开始听你说的，倒是像我之前认识的一个人，但是后面一说，却完全是两回事，我敢保证我肯定不认识。”
果子垂头叹气，倒是没有什么失望之色，想必是在阴间这么久了，也经历过太多的失望，对失望也已经免疫了。
卫琛的确是不认识果子所说的那位小兵，只不过对于小兵的隐藏身份他还是有些清楚，因此觉得这件事情多少也和自己有关，见果子垂头的样子，也多了几分怜悯，就安慰说：“这样吧，反正我到这里来也是为了找人，我就顺便帮你一起找吧，你看怎么样？”
果子抬起头来满脸笑意，但这喜悦却一闪而过，她还是叹了口气，说：“我知道虽然身上有鬼气，却是一个活人，你想要在这里久留，并没有太多的可能，想要找人，也很困难。”
卫琛挠挠脑袋，心说果子果然和其他的亡灵不同，别人大概就是因为自己身上有鬼气而认为自己是鬼，因此才没有追逐自己，但果子却竟然能分辨自己的身份，看来也确实是有非同寻常之处。
不过即便有不寻常处，自己找人也是首要的，至少在这片青青草原上是肯定没办法找到人的，于是急忙问果子：“对了，你找人的经验比较丰富，你知不知道什么地方人……哦，鬼比较多，或者是都城啊之类的地方？方便的话，指我一条路？”
“算了吧……”果子说，“你在这里鬼生地不熟的，正好我也要去隍城，就让我带你去吧。”
“皇城？”卫琛问，“这里也有这样的称呼？”
“不是皇城，是隍城。”果子解释，“阳间叫城隍，阴间叫隍城。”
卫琛恍然大悟，然后就问果子：“那是往哪边走的？我们不如赶紧出发？”
果子随手就指了一个方向，正是脚下这条路通往的另一头。
卫琛得了方向，就赶紧启程，还很热情地对果子说：“那行吧，路有多远？我们赶紧出发吧，早点出发早点到，对了，你们这有太阳，那还有没有月亮？是不是还有白天晚上之分？你们这里还有晚上吗？晚上鬼还出来逛吗？”
“有太阳没月亮，没有白天黑夜之分，没有晚上，这里什么时候都有鬼在晃荡。”果子无奈地解释之后，还好意地喊住卫琛，“然后顺便告诉你一件事，这里去隍城路途遥远，靠走的不行，得坐车，有车！”
卫琛一愣：“有车？”
回头时，果然看见远处开过来一辆公交模样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