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奸细是好人

蓝孟攰的首级，游武让人送回了月湖城，无头尸就挂在中心广场边的柱子上。这么多年的游历，让游武深刻懂得一个道理，得民心者得天下。无论是在哪里，这个道理都是适用的。百姓见游武连蓝家嫡系都敢杀，城中军队纪律顿时严明起来，不再害怕士兵们会抢夺自己的粮食财物，慢慢的开始经营起自己的小生意，断南府恢复了一点点生机。

士兵们有了游武提供的粮食，能吃饱饭，也不再去惹是生非。有的还帮着百姓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游武知道后奖励了一批行正端直的，更是提高了士兵们的热情，断南府内一片谐和。

游武让贺涵找来了众将，开始计划起攻打被黑耀军占据的城池，距离最近的自然是典南府路南府这两座靠近黑耀州的重城。既然夜飞羽不打算撤走，那就让他留下来好了。

攻打这两座重城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可以切断黑耀军的补给线。虽然黑耀军大多数时候都是以战养战，掳劫炫彩州各地的粮食为己用，但现在他们围着月湖城，就不能再只依靠战争中获得的粮食补给了。

当然，如今被黑耀军占据的那些炫彩州城池，还是会送粮草给夜飞羽。游武必须在夜飞羽反应过来前，将靠近月湖城的几座沦陷地也夺回来，把补给线和黑耀军中间的城池拿下，让夜飞羽再也没有粮草供应，这样的话，几十万大军很快就会挨饿失去战斗力。

制定好详细计划，游武留下一万士兵驻守，带着剩余的四万多人开始攻打典南府。和断南府一样，断南府也被黑耀军屠了城，黑耀驻军人数并不多只有不到四万。兵法有云，倍而攻之，同而策之，也就是说，攻城的时候必须两倍于敌人才能强攻，如果人数一样，那就要想想办法使用策略了。

游武如今手下只有四万多兵将，硬攻肯定是不行的，所以烟海军开到断南府外五十里的树林中，游武便让大军停止了前进。断南府一面是山两面平原，还有一面靠近黑耀州方向的是断崖不用考虑。游武打算潜入城内找些策应，里应外合拿下这里。

“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垮塌的，此行甚是关键，我要亲自去才放心。尔等驻扎此地，定要小心谨慎，若是走漏消息敌军有了防备，攻城就会困难重重。为了减少牺牲，一定要做到静默无声，最好散落林中分开驻扎，顺便也寻找避战百姓告知收复失地的消息。谢展民、韩禅林各带两万兵将分左右扩散，五天后再行集合。不管我回没回来，入夜便发起总攻。谢展民带五千士卒佯南门，声势要状，韩禅林带剩余人马主攻西门，须得默行，最好是摸到城门都不让敌人发现。”游武一样样交代，贺涵去追艾东罣谢芳儿后，这手下众将没几个能担大任。

这些将军，都是游武刚刚从统领之中提拔上来的，不是说他们无才，而是缺了经验。和贺涵一样，他们作战虽然勇猛，但还局限于之前的地位，少了些大局观。

人都是边做边学，现在游武只能亲力亲为，不过游武相信，今后这些将军里，定会出几个可靠人才。像谢展民和韩禅林，两人就很聪明，等打上几场，相信不会让游武失望。

交代了细节战术，游武趁夜飞进了断南府，找了个没人的院子落了下去。断南府被屠杀的百姓最多，整个城内除了黑耀军，就只剩很少一部分百姓还在苟延残喘。黑耀军不杀这些人，是因为他们需要民夫埋葬尸首运送军需，如今都集中在城南看押着。

游武换上夜行衣四处查看，快到半夜的时候才找到关押这些百姓的地方。躲过看守潜入其中，数万民夫挤在一起形容枯槁，脏乱可想而知。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也就分出个上下高低，游武很快便找到了几个民夫头领。这几个民夫头领正在商议如何向黑耀军申请粮食果腹，俱都是满脸愁苦。

黑耀军每餐只给数万民夫提供千斤粗粮，又不许他们出城寻找野菜充饥，已经有不少人饿死了。民夫头领们想尽办法，连城中一些桑槐树叶都被采摘用来熬粥，也不能让所有人都活下去。

“与其饿死，不如反了吧。”一个三十多岁的消瘦男人小声提议：“再这样下去，大家都没了力气，到时候就是想反也没那本事了。”

“这话不要再提，若是漏了出去，又得有大批人掉脑袋了。”一个山羊胡摇头：“还是想想怎么多弄点儿粮食的好，只要能活下去，相信大家长会派兵来救咱们的。”

“大家长大家长，都什么时候了还想人来救？林家已经完蛋了，这里又不是蓝家的地盘，大家长能派兵来救咱们？要是连蓝家也被黑耀州贼人打败了，得等到什么时候去。靠别人不如靠自己，大不了就是个死，那也比现在这样强。”年轻一些的声音提高不少，在其他人的提醒下才勉强压住火气。

山羊胡苦笑：“不是我胆小，你说说，拿什么去反？咱们手里连把菜刀都没有，拿着柴火和那些如狼似虎的黑耀军拼么？你死了倒是干脆，孩子们怎么办？整个断南府就剩那么几百个孩子，这是咱们断南府最后的希望，你想让他们饿死吗？”

另外一个精壮汉子开口：“反是肯定要反了，否则真的只有等死。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地道还没有挖开，怎么也要等把孩子都送出城再说。”

消瘦男子叹了口气：“这样挖，就是挖到明年也不可能挖到城外，到那个时候，我们都已经饿死了，孩子不一样没有出路？我还是觉得现在反了最好。没有武器咱们就抢，黑耀军人数没咱们多，只要计划得当，三五个对付一个，只要不怕死，怎么都能把那些混蛋打死吧？”

“说的简单，这可是杀人，有几个能真正不怕死的？”一直没开口的那个中年说话了：“反是反，不能鲁莽。悄摸的先袭杀一两个，把他们的兵器铠甲先藏到地道里，等积攒个上百副，挑选出一部分曾在军中行伍过的来，再带着大家一起冲出城去。得有计划嘛，光是嚷嚷有什么用？”

山羊胡还是不同意：“忘记上次黑耀军暴毙那人了？为了查找凶手，咱们可都没少受罪，要是再死一人，说不得黑耀军就真把咱们都给屠了。为了孩子，为了活下去，再忍忍吧。”

这山羊胡总是阻挠，惹得另外三人很不高兴，游武也是连连皱眉。没有商议出个好歹，四人不欢而散，游武隐在一角，见山羊胡朝外面走便跟了上去。

黑耀军看押这些民夫，是将城南一角都给圈了起来，里面的几十家民房。山羊胡从一户到一户，沿途都是横七竖八躺着的民夫，游武一直跟着，走了约莫一刻，山羊胡才进了一个屋子。

到处都是民夫，连院子里都躺满了人，这山羊胡居然有自己单独的一个屋子，游武更是觉得这人有鬼，便跃上屋顶府下，揭开了一个灰瓦朝里面看。山羊胡进了屋子将门闩好，走到一个木箱旁边跺了下脚。游武听见木箱下有人叩击了几下，随即山羊胡便躺到了木箱旁边的炕头上。

知道有一群孩子被藏了起来，游武猜测那木箱下的就是了。只是山羊胡睡觉的姿势有些奇怪，搂着被子侧身紧贴墙壁，炕头上让出好大的一块地方。

游武不明所以，见山羊胡除了奇怪也没做什么，便轻手轻脚的要去别处看看。刚直起身，一个黑影急匆匆从屋子另一侧跑来，一溜烟跑出了巷子朝黑耀军军营而去。

游武认出那个人的衣物，是一个黑耀军士兵，游武立即跃下要追，只走了几步便停下折了回来。他看见墙上一块砖正被人塞平，按照方位计算，正是山羊胡睡觉的炕头靠墙的地方。

那块砖很快就被安好，从外面看犹如完整，但还是有些摩擦过的痕迹。游武心中顿时了然，脚一蹬地冲了出去，在那个黑耀军士兵没进军营之前将其拖进了黑暗之中。

把士兵敲晕，游武仔细搜索，最后终于在士兵腰带夹缝里找到了一张歪歪斜斜的字条。上面只有简单的三个字：反粮劝。

之前听到了民夫四个头领的对话，游武很快猜到了这字条的意思，眼中寒光一闪，脚下士兵被提了起来，很快游武就潜回了民夫头领议事的地方。整座囚禁地，游武就只知道这里和山羊胡的屋子里有空处，自然是躲进这里了。

折腾了一整夜，游武也是又累又困，听见外面民夫们开始起来做事，把那士兵用五灵之力封印了识海，便合衣躺下开始休息。民夫们被赶出去做事，这里根本不会有人进来，游武倒是安心睡了个好觉，只是苦了绝冰蚕，一直在屋里给游武放哨。

吃喝都在屋里解决，直到又一夜快子时，游武听见了脚步声。最先到达的是那个中年，看见游武要喊，被游武一把蒙住嘴拖了进去。接着是消瘦男子和精壮汉子，最后，那山羊胡才姗姗来迟。

“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孩子们今天有些闹腾，我劝了好久才安静下来。”山羊胡进门，见另外三人脸色不愉，开口解释了一下才落座。

游武带着那个士兵缩在角落里，身前还被杂物挡着，山羊胡没有发现他们。那个中年开口了：“桂员外事务繁忙，我们理解的，坐。”

“李大你客气了，如今咱们都是俘虏，你不是一直喊我老桂的么，这样亲切。”山羊胡讪笑了一下：“今天黑耀军又在杀人了，强子为了大家牺牲了自己，以后逃出城去，一定要将他好好安葬才是。”

“哦？那要怎么安葬？桂家的祖地听说风水不错，要不把强子葬在桂家先祖前头？”消瘦男子突然起身，狠狠一巴掌扇在了山羊胡脸上：“桂利得，你就是个王八蛋，勾结黑耀军欺压自己人，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吧？”

桂利得跳了起来，却被其他三人很快压到桌上，连嘴也给堵了。游武见到这一幕才起身推开身上的杂物，一把将那个黑耀军士兵丢到桂利得面前，拿出那张纸条道：“让你死个明白，看清楚了，这就是你传的信，还有接信的黑耀军士兵。”

桂利得原本还呜呜的不断挣扎，见到纸条和黑耀军士兵顿时就瘫了，游武见状才扯掉他嘴里的东西：“说，为什么要投靠黑耀军？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害死多少人？黑耀军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出卖同胞？”

桂利得听见这话又挣扎起来：“好处？好处就是不会饿死，不会被黑耀军杀猪宰羊一般弄死。要不是我，那几百个孩子早就饿死了。每天一碗米汤，连点儿油水都没有，大人都受不了何况是孩子。你们整天要反要杀，有没有想过孩子？我要是不出卖你们，孩子都饿死了你们活着又有何用？要杀要剐随便你们，但孩子是无辜的，我求你们，求求你们，一定要把孩子救出去，求求你们！”

三个民夫头领都松了手，桂利得却是泣不成声坐倒在地。游武深吸了一口气，亲自将桂利得扶了起来深深鞠躬。

乱世之中，谁能指责他的不对？桂利得是出卖了民夫们，可他却是为了救他们的孩子，断南府将来的希望。

游武眼中含泪：“这件事，谁都不许说出去，带到棺材里去。”

中年，精壮汉子和消瘦男子哽咽，对着桂利得深深鞠躬：“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