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风雪雨故人
大雪呼呼飘了一夜,入目所及皆是一片白色。昨晚刚扫过的地,如今又积了厚厚的一层,人踩在上面咯吱作响。
老话说得好,瑞雪兆丰年,过年时下雪可是好兆头,预示着来年的好年景。昨夜,不仅有小孩子们兴奋地跑出家门,就连不少年轻汉子都起了童心,纷纷加入到堆雪人的行列中来。也就是就着过年放松放松,等过完年忙着春种,哪还有那么多工夫玩乐了。
连绵不断的大雪,天又冷了不少,夹杂着呼啸的北风,雪粒子刮在脸上生疼,今天外面清净了不少,已经没有玩雪的了,家家户户纷纷窝在家里,紧闭门窗,早没了昨日的兴致。
沈桥看着窗外大片大片的雪花,眉头皱的紧紧,心里更是止不住担忧。昨儿张婶儿家张旺子和媳妇回娘家,回来的晚些,在雪地里摔了一跤,伤了腿,连夜找了大夫这才保住了腿。
李大成拉着板车,赶那么远的路,让他怎么能不担心。万一要是摔一跤,这大冷天的,再没人发现,冻也能把人冻死。原先他还觉着,买房子这事着急了些,现在恨不能马上就看好房子搬过去,省了这路上的奔波。
看着皱成一团的小脸,李大成笑了笑,从身后揽住沈桥,下巴在他发顶蹭了蹭,“这么担心,小桥不如付出些实际行动?”
见他又不正经,沈桥抬手拍了他一下,“别闹,外面风雪那么大,我同你一起去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搂着人转了个身,在他眉心落下一吻,李大成才出言安抚,“有小桥的惦念,我一定平平安安回来。”
外头天寒地冻的,冷风吹在身上,能吹进骨头里,从里到外都是凉气。沈桥身子娇弱,他哪舍得带着人出去受罪。
“不用担心,镇上我也不是第一次去了,路上我定会多加小心。等过了初七我便找牙人看房子,咱们尽早搬到镇上,小桥边不用如此忧心了。”
将人安抚好,李大成才拿了斗笠出门,到堂屋门口又不放心的嘱咐道:“小桥,别出来,我把门从外面锁上,下午再买些牛肉回来,晚上咱们涮锅子吃。”
堂屋的门一打开,雪粒子就往人嘴里灌,冷风更是一股脑的往屋里钻,李大成嘱咐了一句,便连忙把门关上。如今院里的雪已经有一寸厚了,这还是昨天扫过的,想来路上的雪更厚。
他里面穿了沈桥给他做的护膝,身上也是帽子手套俱全,将板车装好,也不耽误就往外走。窗口一直有道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回头就见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探出头来,朝他挥手。
“我走了,下午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直至院门被关上,沈桥才依依不舍的关上窗子,雪花落在窗台上,屋里点着火炉温度高,很快白色的雪片便化成一滩水。
将帽子摘下来放好,又拿了抹布将窗台上的水渍擦干净,沈桥才靠坐在窗边,心里还是止不住担忧。这雪从昨天下午开始,除了傍晚那会儿停过一阵,便没在停歇,也不知路上是什么光景。镇上倒是不担心,青石板路好歹平坦些,往镇上去的这段土路,却是不好走。
昨个,雪还没有那么大,张旺子还摔进沟里,幸好也有走亲戚回来的,帮着把人救了上来,要不然等张旺子媳妇再回村喊人,冻也要把人冻个够呛了。
今天这么大的风雪,估摸着走亲戚的也少,路上连个搭伴的人都没有,越想越觉着心里不踏实。
禾哥儿知道沈桥心里惦记着里大成,穿了厚衣裳过来找他,两个人一块说话,搭伴做活儿,倒是能分分神儿。
沈桥也知道他干着急也没用,还不如做些活儿,拿出前两日做了一半的春衣出来,虽说这天又冷了起来,什么时候穿上也没个准,但也得做出来,要不然能穿的时候没有,就该着急了。
李大成的衣裳不多,几乎都是成婚后现置下的,年前扯料子的时候,便把做单衣的料子也买了。得亏买的布料多了,要不然还真不够,每日在眼前的人,他都没瞧出有什么变化,一量尺寸,这才发现男人壮了不少。
想到男人赤裸上身的样子,沈桥慢慢的红了双颊,好在这屋里火炉烧的够热,禾哥儿问起时,才让他搪塞了过去。
两人在一块时间过得也快,眼瞅着已经到了午时,外头的雪还没有停的架势,沈桥心里七上八下的。崽崽似是知道他的心思,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搭在他的腿上蹭了蹭,撒娇的意味不言而喻,揉了揉小家伙的头,“崽崽真乖,是不是饿了,等着,给你弄好吃的。”
午饭好做,早上剩的馒头和菜都没往灶房放,放在火炉上热热就成,连屋都不用出。沈桥又用泥炉给崽崽热了些卤好的骨头,掰了两个馒头,放在食盆里,等着放温了才给它。
他本来胃口就小,心里记挂着李大成,更是吃不下去,吃了小半块馒头,便饱了。外面天色愈发阴沉,他连手里的活儿都没心思做了,时不时的往院门那瞧。但凡巷子里有点声音,都得竖起耳朵听着。
禾哥儿看出他心不在焉,劝了几句,天色不好,屋里也暗了下来,做活儿也看不太却真切,索性收了针线篮子,陪着他一起等。
李大成这边也没耽误,路上不好走,好在他从小就在山里长大的,又年轻力壮,虽费些时候,倒是没出什么岔子。
虽说下着雪,但合生楼的生意不错,老掌柜年前为周家的事奔波,又受了寒,在家养了这几日才算是好些。雪天路滑,不便来店里,便只有赵先生在。
他身有不便,去探病也不合适,托赵先生带为问候。他家里的事情,赵先生也知道些,道一句节哀又不合适,半晌,只叹一声事事无常。
从合生楼出来后,风雪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街面上的雪,虽然清扫过,但架不住雪太大,很快又积了厚厚的一层,车轮轱辘轱辘的辗过地面,带起不少泥点子。
正是走亲戚的日子,虽说天儿不好,街上还是有不少行人,李大成拉着车靠边走,远远的便看见一个熟人,正是许阿婆那个侄子。身旁还跟着几个人,满嘴的昏话,走路都打晃了,一看就没少喝。
所谓冤家路窄,许胜眼神都有些涣散了,还是认出了李大成。他有朝和斋做靠山,平日里霸道惯,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如今遇见了,这口气他怎么咽得下,加之酒气上涌,大喊一声,便冲了上来。
许胜平日里不缺银子,身边狐朋狗友自然不少,得了好处,自然的帮着出把力,几个人把李大成围在中间,扑面而来一股恶臭的酒味。
“好啊,上次……上次让你跑了,这回你落到我手里,你看……你看我怎么收拾你!”许胜摇摇晃晃,话都说不利索,照着李大成就扑了过来。
好歹是正月里,李大成原本没想着搭理他们,奈何有人找不痛快,便怨不得他。将板车停稳,照着许胜便是一脚,他虽收着力,奈何酒鬼本就脚步虚浮,他这一脚,将人踹出好远,捂着肚子好半天站不起来。
旁边几个人,见这架势,酒都醒了几分,连忙边把许胜扶了起来,嘴里骂骂咧咧的,却一步也不敢上前。
本就是吃吃喝喝的关系,犯不着把自己搭上,周围看热闹的人也站的远远的,大过年的生怕沾染上晦气。
许胜推了身旁人一把,见没人上前,气的啐了一口,“不知道回去喊人啊,都是死人吗!”
此处离着朝和斋不远,李大成猜想许胜该是回去找人了。对付几个酒鬼他倒是不惧,只是宋朝和此人不简单,若非逼不得已,他还真不想与宋朝和碰面。
他与宋朝和虽只有一面之缘,却也能看出其不简单,绝非普通生意人。他只是个平民百姓,既无权势,又无家财,犯不上招惹麻烦。
两人扶着许胜,经过刚才那一场,又吹了冷风,酒气早就散了。许胜同李大成交过手,两回都没讨到便宜,心里虽有不甘,但还是有些发怵。可这么多人看着,他自然不能胆怯,就算强撑着,也不能落了下风,否则哪还有面子。
许胜骂了几句,到底没敢上前,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确认帮手来了,才又耀武扬威起来,看向李大成的眼神都带着轻蔑。
原本还想着今日可能不能善了,看见来人,李大成便放下了刚刚卷起的袖子。来的正是宋朝和身旁的那个年轻人,显然是得了吩咐,有他在自然不会纵着许胜动手。
“还不回去,在这里丢人现眼,差事不想要了是吗!”年轻人朝着许胜几人呵斥了几句,才对着李大成告歉:“在下宋清云,实在抱歉,店里的伙计不懂规矩,冲撞了先生,我在这给您陪个不是。”人家已经起了头,李大成也没揪着不放,反正他也没吃亏。寒暄了两句,他告辞便想走,答应了要给夫郎带好吃的,可不能食言。
“先生……”宋清云上前拦了一步,拱手道:“为表歉意,我家公子已在茶楼里备下茶点果子,还请先生移步,过去坐坐,全当是赔罪。”
“先谢过宋掌柜的好意,只是如此小事,就不麻烦宋掌柜惦记了。家中有要事,就先走一步,还望见谅。”李大成抬脚便走,却不想宋清云快步挡住了去路,面上虽带着几分歉意,可拦着车的动作却是实打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