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赎罪
“妈,你别激动。”
许颂苔伸出手,试图在商淇背上拍一拍,却被商淇一把挥开。
“我有什么好激动的。”
她的愤怒夹杂着委屈、失望、不甘,以及某种许颂苔尚不能分辨的情绪,只剩一点理智还在勉强支撑。
“我们今天就说个明白!也让你知道知道,你爸这几年都干了些什么!”
商淇说,许皓从一年前就不对劲了。
本来不拘小节的人,在某天突然开始在意起自己的形象,爱上了逛街购物,还说“要向松松学习,强身健体”,开始了夜跑。
商淇最初只是以为他更年期到了,对衰老和死亡产生了恐惧,想采取某种抵抗措施,也就没太过问,直到某天在许皓的衬衣上闻到年轻女人的香水味,心里才生出警觉。
她留意许皓的言行举止,发现他在家里的状态很怪,练字时心浮气躁,练一会儿就搁笔,看手机的时间明显变长,还经常对着屏幕偷笑。
商淇怀疑许皓,又怕误会许皓,因为那几年短视频开始流行,街头巷尾到处是嬉笑着刷手机的人,症状也跟他差不多。
她毕竟是大学教授,有自己的原则操守,不愿随便窥探别人手机,所以一直没弄清真相。直到某天晚上,许皓夜跑回来,浑身大汗地去洗澡,手机丢在茶几上,突然震了震。
商淇当时坐在客厅看电视,下意识瞟了眼他手机,发现屏幕上竟然有信息内容提示。
许皓不大会设置电子产品,屏幕亮起的时间很长,足够商淇看完那条不长的信息。
让她意外的是,对方喊许皓“主任”,说话甚至带点羞涩和感激。内容也很简单——
【谢谢主任总是这么关心我,比我爸妈还好。爱您!】
商淇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把不准这人年纪多大,跟许皓什么关系,但既然叫“主任”,肯定是许皓的下属。
她费了点工夫打听到,许皓单位在半年前来了一批年轻的实习生,有男有女,最后有三男一女转正。女生是211大学本科毕业,来自本市辖内的农村。
许皓分管人力部门,性格风趣幽默,向来很得人心,收到感谢信息应该也算正常。
到这一步,商淇还是没往深处想,况且那女孩比许颂苔大不了几岁,可不就是“女儿”嘛。女儿说爱爸爸,倒也不是不行。
但有一次,许皓说梦话时惊醒了商淇。
商淇本就容易失眠,睡觉不踏实,许皓喃喃说着“小赵啊小赵,我早晚要把你吃进嘴里”,还发出一阵淫笑,商淇当即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跟很多中年夫妇一样,商淇跟许皓很多年没有性生活了。商淇爱好广泛,种花喝茶、看书爬山,工作之外的时间过得有声有色。
她对性的欲望不强,更年期后更觉腻烦,但自诩观念开放,觉得婚姻里除了最初的爱情,还有多年相处的默契与共同积累的财产名声,没必要为个不相干的女人破坏家庭和谐。
但许皓一把年纪,躺在老婆身边还能说出这种梦话,也实在叫她恶心,所以那天以后,她就找了个由头跟他分床。
许皓在单位只是个干部,算不上官,也赚不了几个钱,每月工资大部分都上缴了,商淇并不担心他为小三挥霍,只要表面风平浪静,不生事端,也就随他去了。
但有一阵,许皓突然又特别规矩,不再夜跑,也很少看手机,甚至重新提笔练起了字。商淇以为他是跟外面的女人断了,还在心里嘲笑“男人也就这点耐性”。
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一把年纪的许皓居然搞大了小情人的肚子,对方还在大年三十那天带人跑到自家门口闹事。
商淇看重面子和名声,不想却因此在邻里之间成为笑柄;更让她恼火的是那女人竟然把那种恶心的视频拿给许颂苔看。
那天中午,许颂苔进屋后,许皓一心和稀泥,先是当众下跪,声泪俱下地保证解决问题,劝走了赵喜娣一家,又在商淇面前表示会说服赵喜娣打掉孩子,事后给点钱跟她一刀两断。
商淇相信了这套说辞,直到两个月后赵喜娣又挺着大肚子找上门来,说她已经辞了工作,许皓也该兑现承诺跟她组建新家。
许皓在商淇面前自然不承认,说没这回事,应该是之前钱给少了,小赵贪心不足又来敲诈,不如再给她一笔钱,双方签字画押,以后她就没由头来闹了。
商淇当然不肯吃这个亏,跑到门口三言两语就把势单力薄的小赵骂走了。许皓借口打探赵喜娣的情况,出门后却再也没回来。
此后电话打不通,单位也没去,没人知道他躲去了哪里。
讲到这里时,许颂苔忽然问商淇:“您说小赵第二次上门被您骂走,您都骂她什么了?”
“没什么啊,”商淇哼一声,“就骂她缺德,给你看那种脏东西,肚子里也不是什么好鸟。”
许颂苔吃惊道:“您怎么能跟孕妇说这种话……”
“那又怎样,是她先惹我的!”商淇稍有平复的情绪再次起了波澜,“我还骂她生的孩子以后也会遭报应呢!农村人迷信,这样才镇得住她。”
“……”许颂苔皱起眉头,无言以对,商淇见状更恼了:
“你为什么要向着她!她究竟有什么好的,把你们爷儿俩都迷得团团转!”
“我不是——”
“你就是在帮她说话!!搞清楚,我才是你妈啊!!”
“算了,我们换个话题吧。”许颂苔知道解释没有用,叹了口气,转而问,“您早就知道我爸出轨,还一直纵容他吗?”
“不是纵容。”商淇轻蔑道,“你爸管不住自己,我能怎么办?跟他离婚吗?当了几十年夫妻,生活习惯了,他别的方面没大问题,为这点事离婚多麻烦啊。”
“可他明明都背叛您了啊。”
许颂苔大感不解,商淇却说:“婚姻就是这样。两个人朝夕相处,久了也会烦。他找他的乐子,只要不犯大错、不影响到我,我都不在乎。”
“可是——”许颂苔还想再问,商淇却示意他打住:“你还小,以后长大就明白了。”
接着她怪笑了一下,说:“况且你是男人,应该比我更能了解你爸吧。”
“我不了解。”许颂苔认真道,“我如果不再喜欢一个人,会直接跟他坦白。要么改善关系,要么直接分开;而不是面上欺骗他,背地里却跟别人在一起。”
商淇提了提嘴角:“那是因为你年轻,没走进婚姻,没有家庭和孩子。婚姻不是那么纯粹的情感关系。”
“可结婚不就是因为两个人相爱,想过一辈子吗?它的开端就是纯粹的情感关系啊。我爸以前也说,男人一辈子只会爱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