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秋日自多阴(三) - 休了盟主前夫后 - 晓山塘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从来秋日自多阴(三)

从来秋日自多阴(三)

沈星遥思忖应是方才那刀太过用力,撼动了地壳岩石间的缝隙。一时之间,她无暇顾及其他,当即拎起桑洵的肩膀疾纵而下,却因体力不支,在离地只余七尺来高时,不慎松开了手。

桑洵直接摔了下去,半截身子“噗”地入水,如丢进池塘的炸弹,溅起一大片水花。沈星遥仓促落地,脚下亦有踉跄,身子晃了一晃,适才站稳。

江澜赶忙回身将桑洵从池子里拉了起来,两个被药物折腾成的“废人”,相互拉扯了好一阵,才不至于被彼此拖累跌倒。二人眼见洞顶已有倾颓之势,赶忙连拖带拽跟在沈星遥身后崩出地道。

地洞内初成型的蛹人因母蛹之死,动作变得极为缓慢,浑浑噩噩伸长双手,漫无目的地用四肢爬行。

与此同时,等在外洞石阶下的叶惊寒察觉异动,赶忙走到甬道前向下张望,见有手伸出,立刻伸手握着,往上一拉,不想拉上来的却是桑洵。他本就没多少力气,这会儿被猛地一拽,更是失了重心,一头往叶惊寒身上栽去。

叶惊寒错步避开,将他扒拉开来,本想去拉沈星遥,却见她将江澜推了过来。

沈星遥素爱香粉香料,是以早在她与叶惊寒及留守山中的落月坞部下找来此地时,未入洞便察觉到了七日醉的存在。

避毒丹只有一颗,几人之中武功最高,也最有可能无伤而返的也只有沈星遥一人,由她入洞查探,自是不二之选。

叶惊寒与随行的手下先后将江澜、桑洵二人搀扶出外洞,正待去扶沈星遥,却因脚下越发剧烈的震颤不得不退开一步,盖在洞顶的半块巨石,也随着这震颤摇晃不休,碾压得洞沿碎石纷纷下落。

沈星遥心知不妙,毫不理会匆忙走下石阶搀扶她的叶惊寒,三步并作两步跨上石阶,双手扣在洞沿,猛力一撑跃出外洞,因着惯性滚出老远,喉头暖流再也压制不住,“哇”地一口呕出鲜血。

血中夹杂着仅剩的一丁点药渣,突兀地挂在草尖,摇摇欲坠。

叶惊寒也在手下人的拉扯下离开石洞。洞沿残破皲裂,再也承受不住上方大石重量,噼里啪啦断了一圈,半人大小的巨石也随着一声轰响猛坠入洞。

山体皲裂,半坡的岩石松动,一块接一块滚落,正砸在沈星遥身旁。

山体震颤不休,一道裂纹从地下洞穴直接裂至地表。

“小遥!”叶惊寒脸色惊变,飞扑上前,伸手试图拉住她,却还是迟了一步。

沈星遥根本来不及起身,便已跟着脚下松落的岩石,坠落山坡……

——

远山雾起,峰峦笼上朦胧的白,色如浅黛,映入迢迢江水,随清涟浮漾,更添了一丝诡秘的气息。

凌无非右手托着左臂,缓慢走上山道。

从他左臂尺骨骨裂至今,已过了二十余日,其中大半时间,他都在昏迷中度过,好处倒是有——伤口消肿,骨裂长上了。用以固定的木板拆除,但牵动伤臂,仍会隐隐作痛,还需将养一段时日,才能彻底痊愈。

至于坏处,他不敢想。

聚集在泰山脚下的一众门派,当中不少追着钧天阁的脚步北上,中途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岔子,转道去了别处。凌无非收到母亲传信,让他留下盯着卫椼的动静。可沈星遥身在黎阳,他这心思,又怎么收得住?

柳无相当然知道拦不住他,索性便不拦了,只将他骨伤每日要换要用的骨药都交给他,仔细叮咛嘱咐,送他出了城,便又回去继续替卫椼调养。

凌无非这一路来听了许多近日云梦山上山下所发生的奇闻,只觉这山里还藏着其他秘密。未免遭遇不测,特地挑了个大白天上山,免得遭人偷袭,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山麓坡缓,视野开阔。凌无非走出一段路,突然看见一山民打扮的小个子急匆匆跑下山来,怀里拿布包着一件狭长之物,目光躲躲闪闪,做贼似的只顾低头赶路,直接同他撞了个满怀。

那人怀里的狭长物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布包散开,露出一把刀。

刀鞘简朴无华,质地精良,赫然是沈星遥的佩刀——玉尘。

凌无非的心倏地悬了起来。

“对不住,对不住……”山民被撞得连连后退,见刀掉在地上,赶忙俯身去捡,还没摸到刀身,便被凌无非的手死死扣住了脉门。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山民被他此举吓住,当即跪下磕起了头,连方向都磕错了。

“这把刀,你从何处得来?”凌无非眸光冷厉,问话的声音,也同目光一样寒冽。

沉重的压迫感,令那山民乱了呼吸:“这刀……这刀是我家传的……啊——”

凌无非早料到他会撒谎,不等山民把话说完,已然将这厮的手反拧扣在他背后,直接按倒在地,冷声说道:“你既抢在我前头杀了她,那便只好替她死了。”说着,即刻作势拔剑。

沈星遥处境不明,若已遇上危难,这厮为避免麻烦,定会谎报捡刀之处,令他扑空。

因此,最保险的套话方式,便是谎称与刀主有仇。如此,山民为求脱身,反而能够老实交代。

“冤枉!冤枉啊!”山民果然上当,高声呼喊道,“小人就是捡了把刀,看成色不错,想拿去当了。杀人……杀人的事……小人可不敢做……”

“哦?”凌无非嗤笑出声,“那这把刀——”

“就是前边山坳里捡的。您要是不信,小的……小的这就带您去?”山民畏畏缩缩,神态口吻充满试探。

凌无非闻言,略一思忖,缓缓松开钳制山民的手,在他起身之际,弯腰拾起玉尘,提在手里。

那山民似怀侥幸,偷偷看了他一眼,瞥见他瞳底杀意,立刻乖乖转身带路,在崎岖的林荫里绕了好几个圈,来到一处山坳。

“就这儿了。”山民指了指地面。

半人多高的草折了好几根,果然有被重物砸过的痕迹。

凌无非擡眼展望四周,见群山环抱,前方还有一片寸草不生的石林,不知通往何处。

山民转身想溜,却被凌无非揪住衣襟拎了回来。

“我劝您还是走吧。”山民哭丧着脸,道,“您的那位仇家,恐怕早就被妖怪给吃了。”

“妖怪?”凌无非微挑眉梢。

“是啊,就在前边石林里。”山民指着前方,煞有介事说道,“好几个月了,这附近呐,时不时便能看见裹着碎布的白骨。我要不是拾柴,才不会……”

“是吗?”凌无非轻笑一声,松了拎在那人领口的手,道,“那我倒要看看,是哪一路的妖人,在这装神弄鬼。”说完这话,即刻转身走入石林。

山民如同看怪物似的瞪了一眼他的背影,转身一溜烟跑没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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