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冥云底一寸心(二) - 休了盟主前夫后 - 晓山塘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晦冥云底一寸心(二)

晦冥云底一寸心(二)

泰山素以五岳之首著称,山中奇石嶙峋,壮伟雄奇,高大巍峨。中秋未至,山脚村镇已人满为患。

时隔五年,这里再次被从四面八方赶来的江湖人士挤满。来人不管叫不叫得上名的,均是为了这场古往今来难得一见的跻峰之战而来——沈星遥与凌无非二人,一个是昔日名冠天下刀法第一的义侠传人;另一个承凌、白两大武林世家门楣,袭“惊风剑”名号,更是当今江湖表率,众派魁首,被正道江湖人士尊为武林盟主。

如此场面,几十年难得一见,更何况二人还曾是夫妻,不少来人更是怀着看热闹的心思,妄图从这场决战中,窥伺一眼当今第一门派钧天阁少主的家长里短。更有甚者,直接设下赌局,押一赔十,从中渔利。

沈星遥自幼丧母,十五岁便离开师门下山,十年游离江湖,又顶着妖女之名过了大半时光,未得侠名便已嫁为人妇。往来赴会之人,几乎无人把她当一回事,甚或只将此视作她对夫君负心的撒娇报复之举,因此下注不论多少,竟都是押的凌无非胜出。

凌无非远远立在一处屋顶上,远远望了一眼这帮聚赌的好事者,愈觉心情沉重,当即转身,纵步而去。

就在这时,一名身穿水色纱裙,头戴幕篱的纤瘦女子走到赌摊前,将一枚金铤放在了沈星遥的名字上。聚在摊前人们瞧见,无不讶异。

“姑娘,你押错了吧?这素来哪有女子会选个武功不如自己的丈夫啊?”

“所以,这不就义绝了吗?”女子随口回道。

说完这话,她便转身走开,一袭清影转瞬被人潮淹没。

十四的夜里,月便已有九分圆。许多人天还未亮便上了山,只为找个观战的好位置。

天烛峰在泰山北路,通往岱宗之顶的山路曲折蜿蜒,陡峭险峻,稍有不慎,便会跌落深壑一命呜呼。

夜尽天光,月落云开,晓光初绽,照亮奇峻峰顶人山人海,异常壮观。

凌无非未携亲眷,竟是独身而来,就连得用的门人,都未跟随在身旁。众人猜想多半是因沈星遥上回上门伤了他母亲白落英。此举,定是为了保护家人。

反观对方,万刀门倒是来了不少狗腿,不过并非与沈星遥一同到达,而是在她到来半个时辰之后,由一个叫作朱卒的分舵执事带来的,气势汹汹,像极了一帮倚仗人势的狗。

沈星遥听见来人嘈杂的脚步声,连眼皮也没擡一下。

这帮狗腿以人为界,在峰顶圈出一方不大不小的空地作为比武场。一旁正派人士见状,纷纷自发上前,在凌无非身后围了半圈,为自己一方鼓壮声势。

凌无非却不理会这些,径自走入场中。

“星遥。”他迟疑片刻,方开口道,“我前日才得到消息,飞龙寨一干人等逃亡路上被人截住,生死不明。此事可与你有关?”

“杀几个山贼,也值得凌少掌门兴师动众?”沈星遥神色如常。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人?”他心中悲郁失望已至极点,眼中全无愠色,话音也温吞乏力,甚至不像是一句质问。

“伤春悲秋的话,少掌门还是留着下去说吧。”沈星遥取下腰间佩刀,笑意一如既往淡然,“我不想听这些没用的。”

“妖女,你好大的口气!”人群中有义愤填膺者发出声音,“竟然还想杀人?”

“就是,也不看看我等同不同意!你杀得了一个,杀得了咱们这么多人吗?”另有人附和道。

一旁巨大岩石上的佝偻身影,伸手按了按头上斗笠帽檐,将之压得越发低。

凌无非的模样,却十分坦然。

他伸手示意众人噤声,又往她所站位置走近了一步,长舒一口气,正待开口,却见沈星遥已拔刀出鞘,擡足在鞘上一蹬,数尺长的铁鞘便径自朝他面门飞了过去。

凌无非仰面闪避,刀鞘周遭劲风擦着他鼻尖飞了过去,身后江湖人士见状慌忙散开躲避。刀鞘飞梭而过,径自撞上不远处一块奇石,竟震下一个角来,足见力道之大。

若真打在凌无非头上,只怕此刻脑袋已开了花。

“妖女!还没开始呢,你竟敢偷袭?到底懂不懂规矩?”飞鸿门的吴通跳上一棵树,冲她骂道。

沈星遥仿佛没听见这话,只颇为不屑地瞥了一眼凌无非,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起茧子了。能不能闭嘴?”

凌无非无奈摇头,反手拔剑相迎。

沈星遥飞身而起,挽刀划开一道长弧。此刀结合她母亲张素知所传下的刀法“无念”中明、虚二势,刀意裹挟劲风,带动地面落叶尘灰荡开一样的弧度,直冲凌无非而去。

旁观人等受劲风激荡,纷纷退开,却听得一声铮鸣响起,陆续擡眼而望,竟见凌无非手中苍凛凌空斩落,不偏不倚与她所用玉尘宝刀正中交击,劲风陡起,震得额角散落一缕碎发,领口衣襟裂开些微细丝,偏偏二人脚步,纹丝不动。

好强的内息,难怪下盘如此平稳,不受分毫震荡影响。

凌无非眸光一紧,直觉感到她这一刀并未使出全力,当即旋身一套背花荡开刀意,反手斜刺削下。沈星遥不慌不忙撩刀挑上,锋芒再度交接,倏忽一转擦划而过,诡谲刀意直挑他下颌。

但闻一声刺耳的颤响,青天白日之下刀剑摩擦溅起一排火星,落在二人衣间袖口,顿时烧出黑迹。

剑影刀光,如龙蛇转,寒芒颤动,似飞火流萤。

南剑惊风,向来以写意著称。沈星遥的刀法,却是走的古朴而刚猛的气势。二人夫妻多年对彼此的身手路数早已了如指掌,百十回合下来,竟然不分胜负。

在场之人足有一半以上是第一次看见沈星遥当众出手,如此迅捷灵逸的身法,果决凛冽的刀势,竟融合得如此巧妙,堪称古往今来头一人。只在方圆不过一丈的小小空地中,竟全然不受制约。看得一众江湖人士目瞪口呆,几乎沉醉在了这场对决之中,甚至巴望着此战能再持续更久一些。

然而凌无非心里却知道,此战拖得越久,对他越为不利。沈星遥自幼长在山中,没这花花世界缤纷多彩的事物打扰,从小到大,大半时辰都花在练武上,内息浑厚,绝非常人能比,且她招式变换不大,几乎没有多余的花架子,对此耗费甚少。

加之他武功本就不及她,能撑到此刻不落下风,全是因为与她相知多年,对她武功路数十分了解,否则不出百招,必然露拙。

日头越升越高,光芒照亮场中交接的一刀一剑,折射出灼眼的光。

不少观战之人被光晃了眼,赶忙用手遮住。

只有那个头戴斗笠的佝偻男子,越发显露出悠然自得的状态。

沈星遥双手合握刀柄,一记决然之势,横扫开去。凌无非撤剑回档,刀剑交击,震颤声动如雷。

凌无非只觉手腕发麻。然一刀未老,新招又至,只得反手一剑,迅速递上,竟未能完全招架住,被这力道震退数尺之外,差点站不稳脚跟。

“不会吧?”

好几个坐在岩石上围观的江湖人都站了起来。

“凌少掌门,您真打不过她?”金海瞪大眼,几乎快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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