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心频顾扬路尘(一) - 休了盟主前夫后 - 晓山塘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愁心频顾扬路尘(一)

愁心频顾扬路尘(一)

沙船仍在不断下沉,随着对面的船逐渐靠近,终于显露出完整的轮廓。宽广的船头,赫然立着一名披头散发,满副不羁之态的中年男人。

在他身旁,还有一青年,一袭素纱长衫,身长鹤立,是他的徒儿萧楚瑜。

沈星遥一时愣住,低声惊呼:“韦前辈?”

其余人等闻言,愕然擡眼,赫然瞧见秦秋寒自对船首舱走了出来,冲众人挥手。

两条船上的人很快忙碌起来,有着经验丰富的船工带领,很快便将人都平安送去了对面船上,在船头聚拢。

白落英坐着最后一趟船,在凌无非的搀扶下登上舷梯,下意识回首望了一眼逐渐被海水吞没的袁家沙船,不觉蹙紧眉头。

“秦掌门,你怎么也往这来了?”胡博全说着这话,直往秦秋寒跟前凑。

秦秋寒笑了笑,道:“我从别处寻到些线索,又收到非儿让人辗转送来的海图,便找了几位朋友赶来相助。如今看来,虽迟了一些,却还算凑巧。”

“巧巧巧,那可太巧了!”胡博全连连点头,“若非秦掌门赶到,咱们只怕都得在这喂鱼。”

“就是就是。”两个无极门的手下附和着,跟在胡博全身后你一言我一语闲聊起来。蒋庆看见,略一皱眉,拍了拍一旁亲信的肩,示意他来安排后续的琐碎事宜,随即走向站在舷边的沈星遥。

渐远的袁家沙船只剩下两支桅杆露出海面,沈星遥目光怅然,回转身来,正好看见了他。

“沈盟主。”蒋庆略一施礼。

“蒋先生在各位武林同道前素有,等回到岸上,能否帮我做一件事?”

“沈盟主尽管提便是了,凡老夫所能,定当鼎力相助。”

“我想起回收所有海图及拓本,全数销毁,在此期间,所有持有海图的门派,至少派出十人,相互结队,轮流值守崇明码头,不论为私为公,都不可再上鹏溟岛。”

“好说。”蒋庆点头,却不免犯了疑惑,“按说此图乃由凌公子散发出去,且钧天阁的江湖地位,远高于我派。此事为何不请他们……”

“沙船是白掌门从袁家借的,如今沉海,想必有得忙。”沈星遥远远看了一眼白落英母子,摇头说道,“还是别让她费神了。”

她刻意不提某人。蒋庆心领神会,即刻拱手答应。

却在这时,沈星遥忽觉左臂胀痛,经脉抽搐之感,转瞬蔓延至心口,猝然跌倒,一旁师姐妹二人见状赶忙来扶。

凌无非远远望见,顷刻色变,然而不等上前,却已见她背过身去,显有回避之意。伸到一半的手定定悬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秦秋寒等人得知情由,赶忙安排她进船舱休息,并嘱咐了人手轮流端茶送饭,同门的师妹林双双更是寸步不离,沈兰瑛本欲照看,奈何忧思难安导致频频晕船,只得暂作歇息。

眼下离回到崇明还有十余日的行程,众人虽有担忧,但对她如今的情形,唯有听天由命。好在过了黄昏,毒发病症消退,沈星遥也在旁人的照料下安心睡去。

夜幕来临,染霜奉命送来吃食,开门之际隐约瞥见舱外晃过一个人影,好奇推门一看,却只看见与夜空相接的墨色的海,疑惑片刻,便自抱着托盘走远。

海鸟掠过船桅上方,飘下一片羽毛,落在一只手掌心,掌中两道平行的伤痕初见结痂,分外狰狞。

凌无非吹飞手心羽毛,走出藏身的角落,双手环臂背靠船舷而立,目光始终望着沈星遥所在船舱舱门,眸色黯然。

“既然在意,为何连自家人都要回避?”

听见萧楚瑜的声音,凌无非略微一愣,扭头一看,只见不远处的船舷边,多出一道清癯的身影。

他摇头苦笑,似是自嘲:“免得被她知道了,徒增误会。”

“我不明白。”萧楚瑜摇头不解。

“拖泥带水,她不喜欢。”

海浪拍打船舷,哗啦声不绝于耳。白鸥遁形云里,顷刻化于无形。

萧楚瑜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当年玉涵不告而别,我找遍大江南北,遍寻不得。即便有心挽回,也于事无补。”

凌无非黯然阖目,一声不发,连呼吸都轻了许多。

“你与我不同,不受父辈恩怨纠葛所扰。为何轻易放手?”萧楚瑜摇头喃喃,不知是问他,还是问自己,“你甘心吗?”

“甘心如何?不甘心又如何?”凌无非耻笑摇头,眼中自嘲之色愈浓,“我已尽力了。”

“不到生死之隔,谈何尽力?”萧楚瑜话音虽沉,吐字却个个清晰。并不张扬的语调,却听得一旁的凌无非震耳欲聋。

凌无非霎时僵住,良久,蓦地擡眼望来,却见萧楚瑜轻轻摇了摇头,用只有他听得见的声音说道:“至少,你还能见到她。”

云间白鸥倏地俯冲而下,衔起一条跃出水面的鱼儿飞远。

凌无非回过神来,却只瞧见舷边那个孤寂的身影,缓慢移远。

他看着舱门后摇曳的烛火光影,心忽地狂跳起来,当即走至门前便待叩响,谁知舱内的灯火,却在这一刻熄灭,遁入黑暗。

难以言说的失意在心底涌起。凌无非静立门前许久,终而摇头,只能拖着浑噩的脚步,缓慢离去。

夜色愈深,渐如浓墨,凝重得化不开。

凌无非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的船舱,一夜梦魇萦绕,怎么也睡不安稳。

这一路上,他仍会时常记着去探望她,虽不便进门,却也不再回避旁人,却远远望着,便觉心安。后又过了几日,见她身体好转,偶尔出舱走动,也会上前搭话,关心几句。

可也正是因此,他慢慢发现,她已逃避他。不似从前那般义正词严的疏离,近乎于躲藏,变着法回避与他照面。

凌无非越发猜不透她。

这日云霭低沉,船在崇明码头靠岸。一行人相互搀扶下了舷梯,却听见有人远远喊道:“蒋长老!沈盟主!白掌门——”

循声望去,赫然是名无极门的弟子,一同前来的,还有好几张生面孔,个个神情严肃,一看便有大事。

沈星遥轻轻拨开林双双搀扶的手,往前走了几步,只见那喊话之人疾奔而来,拱手弯腰禀报:“大事不妙,卓然带人突袭暗桩,伤了不少弟兄,还把文姑娘给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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